白玉头冠，墨色大氅。高塔上的清风卷起衣袂，他此刻像个遗世独立的晔然神仙。 那人回头看她，微微笑道：“好久不见了。”</p>
岁宁低下头，喃喃道了声：“好巧。”</p>
陆宣道：“此处观景尚可，你与我一样，都是喜欢待在高处的人，是以在此遇见，算不上巧合。”</p>
岁宁道：“自去年江夏一别，陆二公子无恙否？”</p>
陆宣看着挂在她额头与下颌处的汗滴，略显苍白的面色，说道：“别来无恙，是不是该由我来问你？”</p>
岁宁淡笑道：“幸而长公子高擡贵手放过了我，已无性命之虞，只是这副身子要恢複如初，是不可能了。”</p>
陆宣点了点头，道：“如今该唤你一声顾夫人了。”</p>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p>
岁宁觉得他神色有些奇怪，好似在怜悯。</p>
从此世人只关注于她的姓氏，不再刻意提起她的名字。</p>
岁宁与他一并在塔上望着风景，时不时聊些近况。其实早就是话不投机之人了，只是偶尔相逢，还得掰扯一两句。</p>
她道：“此处清冷，风景也无甚特色，早些回宴席吧。”</p>
陆宣没作声，依旧凭栏望着明镜似的湖面，岁宁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了花港中的画舫上。</p>
他意有所指：“你得站得足够高，才能不会被遮蔽了双眼。否则，便只能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东西。”</p>
岁宁听得云里雾里：“什麽意思？”</p>
陆宣笑她：“你心力不如从前了，眼界也是。”</p>
岁宁道：“所以你说了这麽多，只是为了出言嘲讽？”</p>
他道：“不过是看你可怜，来给你提个醒。你总是这般没良心，把旁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p>
尘埃落定了，岁宁见他有些落寞。</p>
她问：“还需要你提醒什麽？”</p>
陆宣指着远处青峰，说道：“若你在建康城中，便觉得栖霞山遥不可及，待你登上了栖霞山，愈走愈高，便愈发觉得栖霞山渺小。唯一不变的是，你离它越近，便越不可能知晓它的全貌。”</p>
岁宁道：“非得这麽拐弯抹角吗？”</p>
陆宣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如今看来，你与聪明二字毫不沾边。”</p>
对上她犹疑的目光，他又笑道：“不妨猜猜，江夏的官仓是谁烧的？当然，你也可以不理会我今日所说的话，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做宋氏的少夫人，也很好。”</p>
一叶可以障目，蝉不知雪</p>
如今有人告诉她，此前她所认定的一切，不过上位者精心编织的一场局。</p>
尘世如牢笼，世间人情皆是枷锁，从始至终无人逃脱。</p>
她将两年内所经历的所有事都抽丝剥茧，最终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真相”。</p>
若是陆延生所言为真，江夏官仓被烧，或多或少都有宋氏的手笔。也难怪当初岁宁前往武昌郡借粮时，宋聿认定了不会有别的郡县借粮给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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