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计、焚粮草……</p>
西陵六县，也不过用来引诱陆氏上鈎的诱饵。</p>
须得看最终的结果，是谁获利，才能推断得出谁是始作俑者。</p>
很可惜，陆氏并未从中捞得什麽好处。所以陆灵远没有她想象中的十恶不赦，宋氏与王氏也绝非善类。</p>
本就是如此，世家贵胄食万民骨血，偷万石米粟，没有一个无辜之人。</p>
高塔上的风凉得沁人，吹得她有些头疼。</p>
春风吹皱镜湖，画舫中的二人上了岸，岁宁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陆宣：“所以呢？这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p>
陆宣摇了摇头，笑道：“我无意挑拨离间，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应当清楚的。一叶障目，蝉不知雪，我不想见你变得如此而已。”</p>
岁宁面色沉静，瞧不出什麽情绪，只道：“若换做是从前，我定会与他争论一番，问他为何将西陵六县当作诱饵，为何拿江夏百姓的性命迫使我妥协。最坏的结果，或许是分道扬镳。可惜我累了，折腾不起了。”</p>
她理了理被风吹得淩乱的发丝，艰难挤出一抹笑：“我不知陆二公子出于何种目的与我说这麽一番话，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等你什麽时候放下了南北世家之间的芥蒂，而我也恰好接管了宋氏，说不定还能冰释前嫌再度合作。”</p>
“好。”陆宣恣意笑出了声，拂袖转身，往塔下去了。</p>
当初看中了她眼中的不甘与野心，哪怕此刻她的眸光黯然失色，那野心也不曾泯灭。</p>
有的人生来是要往高处去的。</p>
岁宁孤零零地站在三叠塔顶层，极目远眺，怔怔出神。</p>
肩上的伤疤有些发痒，或许又要下雨。</p>
她想起了夷陵城的七日屠杀，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也不曾将那些血水洗净。</p>
直到离开了三叠塔，回到了红杏书斋，岁宁就静坐在棋桌前，凭轩观一场骤雨。</p>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遮掩了脚步声，那人来得悄无声息。</p>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却惹得她周身寒栗。</p>
察觉她的不自在，宋聿问：“怎麽了？”</p>
他眉目柔和，面露担忧，像个会悲天悯人的贵人，却也只在她面前如此。</p>
岁宁拂落了他的手，淡笑道：“下雨了，肩上的旧伤不怎麽好受。”</p>
宋聿道：“雨落得这般不巧，可还想去宴席上与他们一道用饭？若不想去，我便叫人给你送饭食过来。”</p>
岁宁道：“不必。于情于理都不该缺席的。”</p>
“那就待雨势小些，再送你过去。”</p>
只是这雨越下越大，屋檐下落成了一道水帘，砸着石阶上的苔痕。门外立着一柄绸伞，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浸湿了檐下的木地板。</p>
书斋中的万卷藏书浸在潮湿的氛围里，散着淡淡的油墨香。</p>
岁宁没有看书，也没有打量桌上未下完的棋局，只静默地看雨，也看他。</p>
雨声隔绝了尘世喧嚣，他与之对坐在窗前，执一卷书，低眉默读，眉尾舒展而柔和。</p>
藏起了满腹阴谋，永远只呈现出她会喜欢的那一面。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近乎偏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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