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岁宁再无暇关心这些门阀局势，她眼下自身难保了。</p>
叛逃，搅乱陆氏在江州的布局，或许在陆灵远眼中，还要加上教唆陆宣这一条罪责。不论单拎出哪一条，陆灵远都不会放过她。</p>
更何况，如今还添上一道，将卢信的绝笔信交给顾氏的罪名。</p>
狭窄黑暗的屋内，只余几缕白茫茫的天光渗漏进来，落在枷锁缠绕的刑架上。</p>
泥腥味与血腥之气扑面而来。</p>
很早很早以前，岁宁就曾来过这间刑室，不然在安陆的那一场噩梦，也不可能这般真实。</p>
一身着洁白鹤氅的男子踏入满是血污的囚牢，白衣胜雪，菩萨低眉。</p>
“陆氏容不下叛徒。”</p>
陆灵远暗自垂着眸，望着稀薄的干草上，躺着个不成人样的女子，怜悯之余多了几分失望。</p>
岁宁止不住地咳血。漫无尽头的黑暗之中，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p>
陆灵远叹道：“你这又是何苦？不过生出些许流言罢了，动不了陆氏一分一毫。”</p>
岁宁缓缓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他垂在地上的衣摆。明明自己遍体鳞伤，她却是在笑：“既如此……为何还会有人苦苦维持他的贤名？”</p>
她剧烈咳嗽两声，又道：“你可知何为墙倒衆人推？你猜从前拥护陆氏的人如今该如何看你？我太了解那些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人了……谁让我就是这样的人呢？”</p>
“你还真是不怕死。”陆灵远依旧面色平静，没有因她三言两语的挑拨而恼怒，“可死偿太容易了。”</p>
话音落下，便有侍从押着容雪院的四个婢子进到刑室里。她们看着满地的血污与满桌的刑具，浑身上下止不住地抖。</p>
陆灵远走向墙边的刑架，居高临下俯视她：“也好让你看看，是谁害死了她们。”</p>
此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知道别人害怕什麽，在乎什麽。</p>
几乎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刀光闪过，便有人头落了地。</p>
原本暗红的地面，又染上一层鲜红。</p>
岁宁微微睁着眼，满身伤痕，连喘息都带着痛楚。她此刻才知晓了，那些婢子看向自己时，眼中的胆怯缘何而生。</p>
她支起最后一丝力气，爬起身来，又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我知错了，求您放过她们。”</p>
陆灵远嘴角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温声道：“你早些认错不就好了？”</p>
“砰”的一声，刑室的门被踹开，有人提刀闯了进来。</p>
“长兄！”陆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温润如玉的兄长，“你答应过我，不会动她的。”</p>
陆灵远道：“这不是——还好好的。”</p>
陆宣看着跪伏在地，满身血污的女子，他管这叫好好的？</p>
见过她生平的放蕩不羁、恣意妄为，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低下的模样。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唤做伧奴，很久很久没有给人下跪了。</p>
陆宣想上前，却被几个侍从拦住。陆灵远道：“延生，若再管教不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我不介意帮你管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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