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于金秋九月前往县城的计划,因杨队长的临时起意而提前。
杨队长深知张德宝近来心境沉郁,急需一场远行来舒缓心情,而此次行程,也蕴含着生产队对张德宝的信任与扶持。
非凡母亲段梅珍有位叔伯哥哥在县里担任供销社主任。
因为路程远,走动不多,但张德宝与这位哥哥常有书信往来,哥哥慷慨应允可以给予张德宝一些紧缺的农药化肥指标。
杨队长,因其独特的酒糟鼻而一直独身,但其人生阅历颇为丰富。
他曾远涉四川参与“三线”
建设,是队里唯一见过外面世界的人。
听说张德宝提及县城哥哥给予农药化肥指标的事,他兴致盎然,决意一同前往,期望能为生产队购回亟需的农资。
在家休憩了几天的张德宝也想通了不少,尽管自己遭受了一些委屈,却也无怨无悔。
生产队被要求补交5ooo斤公粮,待公粮补交完毕后,大队也未再找队里人的麻烦。
社员们对张德宝展现出了十足的理解与尊重,都心照不宣地避免在他面前提及“游堤事件”
。
张德宝想带非凡一同前往,毕竟乡里孩子很少远行,这对非凡而言实属一次难得的增长见识的机会。
然而,一个现实难题横亘眼前:非凡姊妹的衣物都是大的穿罢给小的穿,非凡并无一件得体的衣裳。
大姐金玲提议非凡去向同学陈晓月借借她弟弟的衣物。
八月末,天气骤然转凉,需着衬衫与罩衣了。
陈晓月热情地为非凡展示弟弟的衣物供其挑选,一旁的弟弟满脸茫然,被姐姐一吼,吓得慌忙跑开。
非凡借得一件的确凉衬衫与一件灯芯绒罩衣,这在当时已经称得上农村孩子的顶级配置了。
天色微明之际,他们一行三人踏上了征程。
乘坐的是生产队的风蓬船。
进入河道后,虽是逆水行舟,但扬起风帆,一路顺风。
太阳渐渐升起,洒下璀璨光芒。
杨队长立于船头,朝着东、南、西三个方向恭敬地鞠躬,口中念念有词:“洞庭龙王在上,我们三人,经过龙王爷统管水面,恳请龙王爷保我们来去平安!”
非凡询问杨队长龙王究竟在哪里、在哪个方向,他笑着释道:“洞庭湖分作东洞庭、西洞庭和南洞庭,现在不知龙王在哪里巡视,所以只好三方都请神。”
继而转身神秘兮兮地对非凡言道,“我们祖祖辈辈行船过洞庭湖,都要敬龙王爷。
龙王爷脾气一来,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不知打翻了多少船。”
非凡听得心惊胆战,心中默默祈祷,祈求龙王爷开恩,务必保佑我们一行平安。
蓦地,一只大轮船自对面疾驰而来,掀起阵阵巨浪。
杨队长迅转舵,将船头对准巨浪。
风蓬船于巨浪中剧烈颠簸,冰凉的水花溅了非凡一脸。
这是他生平次目睹如此惊涛骇浪,吓得他紧紧揪住船舷不敢松手。
直至大轮船隆隆远去,波浪渐趋平息,危险方才渐渐消散。
近百里水路,还算顺遂。
太阳尚有几丈高时,他们便抵达了县城。
将船靠岸停妥并锁好后,张德宝领路,一路走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哥哥。
张德宝介绍了非凡,非凡腼腆地、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舅舅”
。
哥哥为他们安排好了食宿,并约定明日上午带他们前往供销社看货订货。
非凡留在招待所玩耍,杨队长和张德宝则前往了供销社。
非凡在街上徘徊,这下着实是开了眼界。
县城的街道热闹非凡,他目睹了一幢幢白墙黑瓦的高楼大厦,逛过了琳琅满目的商场;他看到了疾驰如飞的汽车卡车,感受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的生活。
他暗下决心,定要愤图强,将来也要过上这样的城市生活!
忙活了一整天。
因张德宝喜爱唱戏,哥哥特意安排大家去看戏。
舞台上演的是样板戏《沙家浜》。
非凡虽听得云里雾里,却被舞台上的美景、精美的布景以及各式各样的道具所吸引。
杨队长看得极为投入。
张德宝更是一直在跟着唱、学着唱,多年来难得如此尽兴。
第二天,运输队将农药化肥装上船,而后他们三人返程。
回去因为是顺水而行,扬起帆,风蓬船飞航行,较去时快了近两个小时。
头顶上,成群的白鹭于云海中翩翩起舞;不远处,几只江豚在青黄色的江水中时隐时现。
非凡沉醉于湖光山色之中,憧憬着未来的城市生活,不知不觉间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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