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侧坐下。
“启程。”
他力气颇大地将车帘甩下,朝外头低喝了一声,周身的寒气还没有散去。
柳茵茵不自在地拿手挽起一缕散落碎发挂于耳后,又轻轻挪了挪,拉开了与表哥的距离。
虽然今日重新熟络了不少,但柳茵茵还不能全然适应表哥偶尔凌厉迫人的气场。
“你跟他们很熟?”
迟远冷不丁的声音又传来,柳茵茵尽量微小挪动的小身板一僵,心如捣鼓,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好半晌,她才含糊不清应了句“还行吧”
。
迟远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她如惊鹿般的眼神,没再追问,只仰头靠在车壁上,没再看她。
从昌平街尾到温府亦不过两刻钟脚程,车厢中静默无声,只有柳茵茵不时打着嗝的细微声响,但迟远恍若未闻,没有如从前那般说任何安抚她的话。
待抵达温府,如坐针毡的柳茵茵忙越过几乎堵住车门的迟远,只想尽快逃离这狭小的空间。
然迟远不过长臂一伸,便轻易将她原封不动地拉回原位,“要做甚?”
“怕青宁顾不过来,我要去瞧瞧。”
柳茵茵小脸气得鼓起,又揉了揉被迟远捏疼的手腕,哀怨地看着老神在在的表哥。
“往常你也是这般随随便便进出外男宅邸?”
迟远缓缓睁眸,昏暗中的神色并不明朗,但听得出语气中的不悦与几分教导意味。
柳茵茵暗暗咋舌,她不喜表哥连这等小事都要规训于她,于是不忿地低低嘟哝:“是啊,往常就这样。”
“什么?”
她话音甫落,迟远便开口追问,只是那语气平整得让人听不出喜怒。
柳茵茵便当他真的没有听清,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对着来,于是捏着嗓子恭敬回道:
“茵茵是想说,若是表哥能与我一同下去瞅瞅,这样便不怕旁人说闲话了。”
她灵动的桃花眸眨巴眨巴,早隐去了先前的不悦,只剩灵动。
迟远沉沉扫过她拿腔拿调的模样,轻嗤了一声“下不为例”
,便掀开车帘先下了马车。
不多时,已经候在温府门前的众人,便见柳茵茵乖巧地将手扶靠在迟远的大掌上,施施然下了马车,又紧随表哥身后,俨然一个随长兄拜访客人的小妹妹。
待众人进了温府前厅,大夫又为杨思贤检查过伤口,确定未伤得什么根本时,大家便都松了口气。
“今日真是劳烦大司马与柳姑娘了。”
见大夫已经将药上好,开始着手为杨思贤包扎伤口,温俊霖也终于放心地转身朝柳茵茵与迟远一揖拜谢,随即又不着痕迹地瞥过一旁施施然喝着茶水的迟远,面露窘色问道:
“柳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茵茵一愣,鬼使神差地先将视线瞟向迟远。
大约是方才被他训斥了几句,眼下不敢在他面前随意在他跟前造次。
迟远朝她挑了挑眉,将手中茶碗放下,面色平静如水,仍让人猜不透他的心绪。
他淡淡问道:“有什么事儿是温大人只能与我茵茵说的?”
这话应当算是婉拒了。
柳茵茵默默收回投在表哥脸上的视线,又看向温俊霖,本欲说声抱歉,然见他欲言又止,心下一琢磨,似有所了然,便说道:
“温大人若有急事,不妨直说,倒是不必与我表哥见外。”
温俊霖闻言,先是看了看柳茵茵肯定的眼神,又扫了一眼沉肃的迟远,思忖几息,才又拱了拱手,说道:
“今日我虽与百姓承诺要向圣人讨个说法,然国库空虚,要提高价格收购粮食,几乎不可能实现,若是,若是......”
心中想法被印证的柳茵茵见温俊霖踟蹰,嫣然一笑,便主动替他补足下文:
“若是我江南本家愿意承担部分收粮压力,那便能保上惠下了,是么,温大人?”
温俊霖一愣,哑然失笑,又朝柳茵茵揖了一礼,“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柳姑娘的眼睛。”
“这还要多得温大人这些年来给茵茵传授的经营之道。”
柳茵茵笑得粲然,倒让一旁的迟远眸色暗了下来。
他将手中茶碗放下,轻飘飘地说道:
“便是江南柳家出手,又能收下多少粮食?况且其中所需周转的银子数量巨大,柳老夫人,能同意么?”
“这个倒无妨。”
柳茵茵琢磨了一会儿,才转头去看迟远,笑道:“先前温大人便出计助江东经济复苏,这对疏通江南商道也起了莫大的助力,祖母还因此对温大人颇有赏识。”
她顿了顿,又转头看向温俊霖,赞赏道:
“若是告知祖母收粮乃温大人出的计谋,又是惠民之策,想必她定会尽力分担,至于到底如何谋划,此事包在我身上便好。”
说罢,她便大致地说道了一番如何调度银子的计划。
期间,温俊霖也会插上一二句,将她未能考虑周全之处做了补充。
而一旁的迟远则是长指捏着茶碗,默不作声,只冷眼看着眼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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