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想接,就这么震着,震得人心烦意乱,直到第三次打来的时候,他抄起手机划开:“肖总?有事儿?”
“有关fun明年的广告合同,出来聊一下?”
“时间地点。”
“下午两点,香江马会。”
他应了声“好”。
跑车驶入小区落客区,他把双胞胎放下就走了,一个个的全都不让他省心!他有种想削发出家的冲动,当了和尚就没那么多逼事儿。
香江马会是一个会员制私人会所,至于有多少会员,都是什么身份,从未被登记在册,也没人知道。
没有会员卡或者任何凭证,都是靠刷脸,所以这里虽然位置显眼,但想查什么却无迹可寻,像是市中心一座华丽的海市蜃楼。
肖权最近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被绑,rright出事,想想都跟周家有关系,就气不打一出来。
但他没办法,子弹都上膛了,不打别人自己就得挨枪子儿。
当梁绪走进包房,肖权已经等候许久,他看了眼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看来肖权是在这里给他打的电话。
“先坐吧。”肖权把他让进来,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绪不是工作日便穿着很随意,一条深色休闲裤,一件polo衫,他身量高大,修身的衣物隐约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肖总,我们经常见面,就不客套了,有什么事直说就好。”合作了一年,互相磨合之后还是能够产生默契的。
肖权把服务生屏退,坐在偌大的茶海面前,亲自为梁绪冲茶。他的外套挂在柜子里,陀飞轮手表工整地放在了一旁。
“小梁啊,我最近是真的愁,我这几年天天忙得四脚朝天,都是生意伙伴,也没什么能交心的朋友,总算是碰上了你,还能多说两句,你就当尝尝我冲茶的手艺,咱们哪说哪了。”肖权平时都是叫“梁总”,今天故意很亲切,拉近二人距离。
梁绪性格直爽,开门见山道:“有什么愁,说说看,能帮就帮,帮不了也没关系,说出来不也痛快点儿吗。”
肖权用第一泡冲洗了茶具,又设定了九十度水,慢条斯理地用茶刀撬开普洱茶饼,等着水温渐渐升高,他擦了擦手说道:“星云不比极乐盛和华映,人家一个节目冠名九位数,要么一个电影随随便便就几个亿,我们呢,累死累活组团队、培训、宣传、承办线下活动,收入大部分都靠明星代言,版税能有多少啊,越来越不好做了。”
梁绪明白他心里的危机意识,说道:“节目和电影是一次性高投入的项目,立项和审批都受政策法规约束,音乐不是,个人或者小团体都能自行制作,所以音乐是受新媒体冲击最大的行业,这没办法,不是星云不行,是整个行业都面临更新换代。”
肖权拿起烧好的水,倒入紫砂壶中,看着自己表走了四十秒,把茶水倒入过滤网,再由盖碗分在两杯茶盏里,他把其中一杯放在梁绪面前,说道:“你们年轻人看得明白。但星云有它存在的价值,也许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太傲慢,可现在的事实就是,星云没了,华语乐坛也没了。”
梁绪趁热喝了一口,说道:“现有形式会消失,就像周朝灭亡了,被各个诸侯国瓜分,进入了纷争不断的战国时期。”
“但在这之前,我不想让星云完蛋得那么难看,这是我的职业操守。”肖权用剩下的茶水浇了一遍茶宠,这是一个做工非常精细的紫砂栗子,连裂纹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上面有个小小的盖印,很多人恐怕是要把它剥开尝尝滋味。
梁绪宽慰道:“还没到时候,肖总。星云至少五年内都能稳住音乐市场。”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但我天真了。”肖权喝了一口茶,说道:“楚总跟极乐盛的刘乐正在谈的事,我想你是知道的。”
梁绪默认了,他知道楚千云要把寒晟资本踢出局,让刘乐的极乐盛介入进来,变成最大的投资人。但这件事,第一他管不了,第二他为什么要管?周寒要是吃瘪他乐都来不及,只是表面上不能做得太过幸灾乐祸,毕竟还欠着那么多钱。
“你只是知道极乐盛要顶掉寒晟资本,但一定不知道楚千云是要把星云卖给极乐盛的全资子公司极乐盛游乐网。”肖权严肃地说道:“所以刘乐不是他的投资人,而是他的买家。”
梁绪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内情,若有所思道:“楚千云对星云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放弃了一手创造的星云,我只能这么想。”肖权叹了口气道:“如果星云变成了极乐盛的一部分,那么音乐会彻底融入综艺节目成为附属品,一切都以节目效果为主,更新换代之快,没有后续发展,音乐市场会沦为一片沼泽地,任何美好、耀眼的歌手都会陷下去,耗尽才华,却不可能创造出更优质的音乐。”
梁绪并不理解他的心态,只道:“有需求才会有市场,有些事情是不可逆的。”
“星云今年好不容易出了个安音璇,照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扭转现在歌坛的颓势,但如果公司理念在这个时候改变,绝对会功亏一篑,安音璇是希望,他倒了会毁掉多少人的音乐梦想,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安音璇……”梁绪心里不断重复这个名字。
“小梁,极乐盛有一直合作的广告公关公司,到时候你别说手里这杯羹了,连肉汤都分不到。”肖权把盖碗里的茶往茶海里一泼,上好的普洱茶顺着木头纹理流走了。
“那我能怎么办?”梁绪蹙眉问道。
肖权眼里含着一股尖锐的目光,说道:“你帮楚千云走的那些单子都留着吧?”
梁绪一怔,笑了——合着前面铺垫一堆,把我当枪使呗,问题我把他捅了我不也玩儿完了吗?
他不屑道:“肖总,那些我都有,可有又怎么样?楚千云这事儿干了多少年了,被抓到过把柄吗?或者说被人调查过吗?”他指了指肖权,说道:“你、我,都没这个能力。”
“如果还有周寒呢?”肖权问。
梁绪笑意更深了,反问道:“你以为周寒就是正义使者吗?还真保不齐他和刘乐谁更狠一点。你从狼穴跳入虎口,有意义吗?”
“周寒从来都不是正义使者,但他可以让我们暂时保住手里的牌。”肖权又给梁绪斟了杯茶,说道:“刘乐只会把咱们都踢出局,不在牌桌了,又怎么能赌输赢呢?”
梁绪沉思片刻,问道:“帮你我能得到什么?我不可能牺牲公司利益换取芝麻大点好处。”
肖权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星云未来三年的所有广告代理合同,这是你目前签金额的五倍,投放和招商都由你经手,你觉得怎么样?”
梁绪又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你本来就是一个被逼无奈的受害者,控诉出来就好。”肖权笑道。
也许在肖权提起安音璇这个名字的时候,梁绪心里就再有了答案。
这边在讨论星云未来的生死存亡,另一边,音乐人们也在生死存亡的夹缝中奋力拼搏着。
陈郡山对安音璇是有预期的,而且是很高的预期,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让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标准定低了。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马上再砸一张大碟下去,他手里歌多得很,但适合的必须要千挑万选。
“你先自己听一下这些deo,咱们第一张碟理想状态是十二首歌,实在不行也不能低于十首。”陈郡山叫来安音璇、录音师、调音师和乐队一起开会,安排之后的工作,吉他手王威举起手要发言,被他摆手压下去了,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工作很多,压力很大,跟别人不一样。其他歌手都是俩仨月发一首,持续发个两年,一直蹭着热度,等于是把sgle集合成一张albu,这个节奏已经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们一直说的就是打破原有的规则,给出最大的诚意,对吧?有人有异议吗?”
王威举手,陈郡山没理他,说道:“有异议待会儿说啊。所以一个月不能再长了,不光你们觉得紧迫,我也一样,选什么歌,怎么编曲,全都是问题,相比起来你们已经轻松多了。真的不要再跟我诉苦了,大家集中精力度过这个难关,不然前面的努力不都打水漂了吗。”
这时王威第三次举了手,陈郡山无奈道:“唉,说吧说吧,不说憋得慌是吧。”
王威站起来,整了一下因为胖而在肚腩上皱在一起的t恤,问道:“歌都已经敲定了吗?”
“敲定了我还用这么愁吗?”陈郡山两手撑在会议圆桌上,说道:“你们也帮着参谋参谋。”
“那我给你几首备选?”王威摸摸鼻子,憨笑道:“就是只有曲子还没填词。”
陈郡山翻了个白眼,心想那你跟我在这添什么乱,再说了也没听说你会作曲啊!刚想说散了散了,旁边鼓手沉着脸问道:“你不会说的是段……那谁写的那九首吧?”
王威点点头,鼓手突然就暴躁了,站起来指着他道:“那个你也能拿出来?!你是不是昏头了!不是说好了一起保存就当个念想的吗!你忘了?”
王威辩解道:“我没忘,但与其放着落土,为什么不能让它重见天日,这难道不是对他最好的念想?”
鼓手看着贝斯和键盘,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也同意?”
“等会儿啊,你们在说什么呢?”陈郡山听得一头雾水,着急道:“我说各位,都什么时候了,真的没空再打哑谜了,有什么都说出来吧!”
王威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说道:“段殇十年前写的歌在我这里。”
陈郡山眼睛里瞬间冒了绿光,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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