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拿到这批纸的时候,楼小乔本来想着等开学去大学摆摊卖。</p>
大学开学季嘛,作为一个穷逼学生,她以前一到开学季就摆摊,日用品学习用品包括锁头,什么都卖过,可以说非常有零售经验就是了。</p>
但无意中见到了村里好几个面如菜色的高中生,思路突然就转了个弯,大学生哪有高中生用纸多啊。</p>
县一中在县城中心位置,这个学校补课多,高三生初八就开学了,初七那天楼小乔刚好把腊肉卖完,初八一早上就开着摩托车,运了那一箱纸,跑到了一中门口。</p>
因为是第一天报道只是发书,时间还是很宽松的,刘晃刚到学校门口,就碰到了同班同学贺文瑞,一个寒假才放了半个月时间而已。</p>
“累死了,还以为过年能轻松个几天,结果我爸给我整了一套复习资料,说是省城的的老师整理的,让我做了一整个寒假,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好想快点考完,考完我要睡上三天三夜。”</p>
“我不也是一样,就过年那一天给我看了天电视。”</p>
贺文瑞也吐了一肚子的苦水,两人走到校门口,看见有几个人拿着信笺纸走了过去,两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几乎是人手一本,什么时候学校统一发纸了?</p>
“你这个纸哪里来的。”</p>
“前头买的啊,可便宜了。”那个同学指了指校门口的位置,顺手扬了扬手里的纸:“我一口气买了四本,这回可以放肆打草稿了。”</p>
学校大门口不远处围着一圈人,两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一个女人面前摆着一箱子纸,她正拿着纸一边吆喝着,一边数钱找钱,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周围都是人吵吵问价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她讲了什么。</p>
两人好不容易才凑近了些。</p>
是那种单位上的信笺纸,这种纸的大小拿来打草稿正好,今天来的不少都是高三生,这些人平常都用得上大量的草稿纸,平常都是拿本子打草稿,但作业本也不便宜啊,两毛三毛一本,很快就用完了,这种信笺纸a4大小,打草稿列长公式画图都很好用。</p>
“一块钱一本,一块五两本,今天这些是专门给你们高三生的优惠。”楼小乔卖力吆喝:“一块五两本了,今天就这些,卖完就没了。”</p>
这种信笺纸厚厚的一叠,一本有八十张,算起价格来比两毛钱一个的作业本要划算太多了。</p>
当然学生也觉得很便宜。</p>
也有别人这么问,楼小乔一边说着话一边解释道:“这一批纸是印刷厂印了抬头的,人家不好卖低价处理给我,这要不是处理品能这么便宜吗,你看看这个纸的厚度,正反都可以用,做笔记打草稿都好用。”</p>
也就合理解释了为什么会这么便宜。</p>
不过这种信笺纸大多数都是单位定的,外头的文具店里也很少有卖,班上也有学生会带来学校用,但一般宝贝的跟什么一样,一张一张都用的很珍惜,就算是打草稿,也舍不得放开了用的。</p>
是的,就算是父母有单位的,单位也不会经常发,能多余出来给孩子用的,那也都是父母省出来</p>
的。</p>
贺文瑞从口袋里面掏出三块钱来:“我要四本。”</p>
那女人给了他四本,</p>
贺文瑞摸了摸纸张,</p>
用的材料很好,</p>
他跟刘晃说:“这纸好,</p>
我爸单位就是用的这种纸。”</p>
刘晃则是颠颠厚度,说:“比买本子划算,厚度还可以,我要多买几本,拿回去送人。”</p>
他还有个堂弟,在三中念初三,也可以给他分上几本。</p>
再说了,高三的草稿纸怎么都不嫌弃多。</p>
本来带来了五百本信笺纸,以为要卖上很久的楼小乔,没想到到了门口一吆喝,几乎是以人手四本六本的速度在卖,整个高三有六百多号人,只有前面到的那一批买到了,有些人到的晚了,或者在学校听到了风声从里头出来买,等到的时候都没了。</p>
都读到了高三,又是在县一中就读的,除了家里条件特别差的,谁家不会多给孩子些生活费啊,买文具的钱自然是算在里面了的,所以这些学生出手都大方,就算有人磨磨唧唧的犹豫,一看到同学疯了一样的抢,也都舍得掏钱来卖。</p>
没买到的一阵遗憾,一个个的找楼小乔追问:“姐姐,这个本子你家里还有吗,再弄一点过来卖呗,我们学校不光有高三,过几天高一高二也开学了,大家到了高中都要用草稿纸笔记本的,你来我们这里卖肯定好卖。”</p>
“就是啊,你下回什么时候来?”</p>
一箱子纸进货价格就两百,转手几卖了三百七十五,转眼就赚了一百七十五!</p>
这可比卖腊肉要赚钱太多了,出货速度也快。</p>
现在换成了摩托车,一次载两箱都不是很费力。</p>
楼小乔都没带犹豫,就问了他们的上下学的时间。</p>
上学是六点,别说她起不来,就是能起来学生早上也是赶时间的,那会儿不适合摆摊,然后就是下午放学能出:“那我今天下午和晚自习都来这边摆摊,你们也帮我宣传一下。”</p>
没买到的有些遗憾没早点楼小乔下午还来,这些学生才松了一口气。</p>
“今天我们不上晚自习,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放学,姐姐你要来就早一点到,五点半来正好,你今天会来吧?”</p>
现在先去印刷厂收纸应该是赶得及的,楼小乔点头应下。</p>
有了摩托车干活就方便多了,不仅速度快,载东西也不像以前那样费力气。</p>
从县一中到印刷厂,自行车骑再快也要半小时,摩托车开起来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样算下来卖个二十几箱纸,一台摩托车也赚出来了,楼小乔到的时候,厂里已经开工上班了,比往常要热闹些,她先去门岗跟看门的大爷打了个招呼,就问起厂里的情况来。</p>
大爷叹了口气:“过完年越来越差了,现在你想做我们厂里的生意怕是不好做咯。”</p>
他以为楼小乔还想来这边卖菜。</p>
大爷的儿子儿媳都在厂里,全家吃的都是印刷厂的</p>
这碗饭,以前厂里好的时候那也是风光无限,不好起来全家都要凉凉,这些年国人没养成储蓄的习惯,尤其是这种生在国有企业的,从出生到死亡前些年都有厂里做后盾,从没想过如今会成了现在这种情况。()?()</p>
“咱们厂子可是老牌的印刷厂,以前整个省有一半的地方都找我们拿货,上千个职工,现在说要下岗,大家都是在厂里干了几十年的,最少也干了几年了,给谁下岗才好呢,下岗了怎么过日子呢?”()?()</p>
老人家一边说,一边抹眼泪。()?()</p>
他老伴儿见是楼小乔过的是什么事了,像他们这样全家都在一个厂子里的现在整日过得惶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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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楼小乔是来找杜娟,老太太就去自告奋勇帮忙找人去了,楼小乔就跟老头闲聊。</p>
说起这个厂子的辉煌历史来,没人比门卫大爷更了解,这个厂是五六年办的,起初全省大面积搞扫盲运动,纸的需求量一下子变得很大起来,这家小小的造纸厂,就此诞生了。</p>
起初只有一个小小的造纸作坊,只生产一些最基础的书写纸,后来渐渐地做大了,厂里也接了新的业务,开始生产起草纸。</p>
再后来书写纸生产出来,需要自己印刷装订,又成立了这个印刷厂。</p>
印刷厂比造纸厂的规模要小一点,也有几百号工人。</p>
造纸厂的位置更偏远一些,那边工人数量上千。</p>
大爷指着更远的地方说:“那边就是造纸厂,最早咱们省里的作业本,印刷的教材,可都是咱们厂子里出的呢,六七十年代咱们厂子可是全省排名很靠前的大厂,那会儿底下的县市供销合作社都来咱们厂里拉货,当时排的队伍,都排在马路外头。”</p>
老爷子的情绪很快就沉浸了进去,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厂里的看门大爷,但送儿子来上班的时候看到过那个场景,儿子能考进这样的厂子里上班,他也是由衷感到骄傲的。</p>
作业本、信笺纸、草纸、油纸.这几样就是这个厂子里销量最好的,以前来拉货的拖拉机,每次走都是要运走满满一车。</p>
反正也是在等人,楼小乔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p>
老爷子也是很健谈的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现在的草纸不好卖。</p>
“早年不都是用草纸吗,咱们厂子里的草纸的销量是最好的,可去年你知道吧,都备好货了,到了年底都没人来拉。”老头一听就叹气:“这下好了,满满一仓库都是备的货,我儿媳妇是管销售的,被领导直接罚了两个月的工资,咱们什么时候这么为难过啊。”</p>
楼小乔顿时就懂了。</p>
这几样都是以前很流行,放在现在很落伍的东西。</p>
作业本做不过人家新厂子的价格,信笺纸又是专门给单位定做的,现在很多单位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谁还要买这种东西,至于草纸,这几年也开始出现了卫生纸,虽说现在的卫生纸生产工艺比较粗糙,但还是把草纸挤下了历史的舞台,油纸则是满满的被方便又便宜的塑料袋取代了。</p>
这个厂子还真倒霉啊()?(),</p>
怎么尽生产一些滞销的东西。</p>
过了一会儿()?(),</p>
杜娟跑出≧。?。?≧()?(),</p>
一看是楼小乔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脸。</p>
她猜的没错()?(),</p>
楼小乔正是来拿货的呢。</p>
“哎哟,我等了好久,你总算是过来了。”</p>
楼小乔一笑:“这次想找你多拿一些,但我也不想天天过来,你看你身边有多少人要卖的,帮我问问。”</p>
杜娟眼睛一亮:“你都收?”</p>
楼小乔略一思索:“我就算想收也没有那么多钱都收走,你先帮我问问,十箱左右。”</p>
这个年代的人跟杜娟这样热心的不少,听说楼小乔要收走十箱,杜娟撒丫子就往厂子里头跑去了。</p>
过了一会儿,杜鹃回来的时候,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有十来个人,一人抱了一箱子的纸,有十二箱。</p>
杜娟有些歉意的说:“他们非要跟着一起了,一箱再给你少五块钱,一百九十五成吗?”</p>
有人收谁都不想搬回家,索性商量了一下,一人少要个五块钱十块钱的。</p>
多一箱少一箱都无所谓的,一箱能少个几块钱,楼小乔觉得也行。</p>
于是十二箱她都收下了,但这么多她一次性搞不回去,于是跟门卫大爷商量了一下,把纸放在他这里先,她得分批运回家。</p>
大爷也是个热心人,她也是给厂里职工解决困难:“都放在我这,大爷给你看着。”</p>
楼小乔又说了一堆好话,大爷不光给她当保管员,还很热心的帮她把纸绑上车,这里可以放半箱,那里可以放半箱,后面还能捆两箱,一车上竟然能放满四箱,绑得也很结实,楼小乔不由得感慨,你大爷真不愧是你大爷,真牛。</p>
这一天折腾下来,楼小乔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p>
刚刚到家,张玉娇就带着孩子上门来找亭亭玩。</p>
因为很快要出远门,张玉娇的心情复杂。</p>
这几天她几乎都跟女儿们形影不离。</p>
亭亭一见到张玉娇的女儿王妙琴,就欢欢喜喜的跑了过去,妈妈从县城回来给她带了一套七巧板,她想邀请小伙伴一起玩。</p>
“这个这个,咱们一起玩吧。”</p>
两个小姑娘一般大小,很快就玩到一处去了。</p>
小帅最近被拘在家里学习,脸色痛苦的在做一套练习题,张玉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字,小帅要给这些字注音,她看得眼睛都花了,小帅竟然写的飞快的,这孩子真聪明。</p>
“我今天去把火车票买好了。”张玉娇抱着孩子,去看楼小乔在忙什么,见她家里堆着一大箱子一箱子的东西,觉得好奇极了,楼小乔怎么这么能折腾呢?</p>
楼小乔有些意外:“什么时候?”</p>
张玉娇说:“正月十三,我听说刚过完年,厂子招人的多,不会找不到工作吧。”</p>
楼小乔只是略一思索:“怎么可能,现在找工作没早几年那么困难了,广东那边的厂子多,只是待遇好的厂子不多,你跟王盛</p>
没什么经验()?(),</p>
先找个差不多的厂子先干着()?(),</p>
要是有更好的()?(),</p>
再换就是了。”</p>
她记得八十年代开始的不少人往南边跑?()?[(.)]???╬?╬?()?(),</p>
那会儿沿海城市的厂子不多,招工很严格,大量的农民工往南去,被人随意挑选,可如今沿海城市好多厂子,有些大厂的待遇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张玉娇两口子能不能进得去了。</p>
不像张玉娇这样的人,楼小乔是真正经历过那些历史的,她知道工作不难找,只有好工作难找。</p>
张玉娇又问:“那你说进什么厂子好?”</p>
楼小乔仔细想了想,这个年代环保抓的不是很严,她能给的建议就是不要进污染大的厂子了,她大概列举了几个行业出:“有些厂子哪怕收入高,也不要进,有的有辐射,还有些有污染,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万一钱没挣上几个钱,还染了一身病就得不偿失了。”</p>
张玉娇一听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知道,我娘家村里就有个人,回是身体不好,回头我去送孩子的时候问问他进的是什么厂。”</p>
当初得了癌症,村里人还有些说闲话的,只是人病的这么重,走的也快,还不等流言蜚语传过去,人就没了。</p>
白血病在当时几乎是不治之症。</p>
说完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问了你,还是你在外头时间长有见识,这要是我跟王盛过去,看到人家工资高的厂子,想都不想就去了。”</p>
她不觉得楼小乔说这些有什么不对,毕竟楼小乔在外头打了四五年的工,比一般人多些见识也是很正常的,她把楼小乔能说出这些话,都归结为楼小乔在外四五年的见识上去了。</p>
两人又聊了许久,楼小乔有些怅然,张玉娇是她在这个村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现在连她都要出远门了。</p>
不过这是好事,应该祝福对方的。</p>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楼小乔提到最近晚上要去做生意的事,希望能请个人照看家里。</p>
“时间不长,都不耽误白天的事儿,我是晚上八点出门,这人六点来十点走,人要求耐心些,负责一些,人也要老实些,还要能干家务,给孩子洗完澡洗衣服,家里收拾收拾,你有合适的人介绍吗?”如果以后要出去做生意,家里是要长期请个人了。</p>
张玉娇略一思索:“我帮你寻摸寻摸。”</p>
楼小乔:“我急。”这几天就要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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