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死侍 第二天天刚亮,叶西郎嘉率领一队人马和热贡头人父子一行匆匆赶往热贡寨。 洞波土司、衮戈和七米都送至寨门外,看着他们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转身准备回去。这时洞波土司对身旁的卫兵说:“去给两位少爷各牵一匹马过来,老夫带他们去山寨北面的秃鹫岭看看。” 衮戈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七米故作神秘地笑了。 一出山寨北门就能看到密林深处山峦层层叠叠由近及远越来越险峻巍峨。出山寨不过两三里就到了山脚,沿着山路蜿蜒蛇行半个时辰左右翻过两座山梁就到了一处山崖边。四下里云雾缭绕,远远近近高低错落的山岭就像是浮在云端里的仙山胜景。 沿着悬崖边牵着马往山谷云雾里再走一盏茶功夫就听见衮戈轻声提醒说:“兄弟,咱们到了。” 顺着衮戈手指的方向,七米惊讶地发现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拱桥,从峡谷一侧峭壁边缘向上伸展,在另一侧逐渐向下弯到山崖,桥身内侧平滑弯曲,好像一把茶杯柄。这座优美、雅致的天然桥长百丈有余,跨越连接了原本分割独立的峡谷两侧。仔细看这座天然形成的石桥就能看见淡紫的奇异色彩,而且听衮戈说等到每天太阳快落山时桥体又变成了红色和褐色。洞波人相信这真是一条变成了石头的彩虹。他们认为彩虹是宇宙的卫士,所以把该桥视为圣地,也是洞波寨的禁地。每到过年的时候村民都会请长老们在桥面上帮忙挥洒隆达、悬挂各色的经幡,以祈求来年的吉祥安康。 通过衮戈兴致勃勃地介绍,七米知道了“彩虹桥”又叫“英雄桥”的由来,以及死侍的大致情况:洞波人又把这座壮丽的自然形成之物叫做“霸武占巴”也就是“英雄桥”的意思,不仅因为它的形状像桥,还是由于有幸通过这座桥到对面山岭里去磨炼三年出来的都是能以一敌十的死侍,会受到全洞波人的礼遇。死侍年轻时是洞波寨主要首领的贴身近卫,负责山寨的安全。到四十左右就都会晋升至长老的行列,一部分负责选定年轻的死侍,并亲手调教年轻的死侍各项技能。一部分负责代表土司府监督各山寨的日常事务,确保土司府各项指令有序落实,情急时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所以即便是跋扈的头人也对身负使命而又有一身绝技的长老们忌惮三分。 洞波寨每三年要筛选十名左右这样的死侍,所有的死侍都只能从山脚下洞波寨里选拔出来。现在洞波寨有一百五十多名这样的死侍。 洞波寨的惯例是死侍必须全力负责主人的安全,除非主人因病或年老自然去世,否则负责安全的几个死侍必须与主人同生共死。衮戈身边常年形影不离的就有四名这样的壮汉。 死侍由于选拔的条件比较苛刻,训练十分严格残酷,受到的训练十分相似,所以不仅平时能以一敌十,战时结阵则配合十分默契所向披靡锐不可挡。虽然总数不多,可是由死侍组成的这股神秘力量成为了洞波寨一直以来能牢牢控制其领地,并能有效震慑远近很多土司的主要原因,当然近年来还有这一任土司大人行走江湖未曾一败的威名加持。 七米正听得出神,忽然听见身旁响起几声长短不一的口哨声,不一会儿对面传来几声回应。 因为牵马过桥比较麻烦,所以留了两人看马,其余人都在薄雾中踏上“彩虹桥”朝对面走去。 桥面并不平整,间或长着一些齐人高的灌木,最宽处十丈有余,中间一段最窄的地方不足三丈,桥面仅有一条供人马通过的便道。很多各色的经幡蜘蛛网似的挂满了两旁的树枝,不少经幡从桥面垂下来在桥底轻柔地随风飘摇。 行至桥中,七米伸长脖子朝四下里看了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桥下云雾蒸腾深不见底,回头望去不见伸向对面山崖的桥头。七米感到有点眩晕,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时走在前面的衮戈将剑鞘伸给他,说道:“别朝下看,跟紧我。”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握着清风剑鞘,缓步上前。 走至对面桥头,已有几位穿着灰色长袍的长老前来迎候。七米这才发现原来桥头两侧高耸的崖壁上很隐蔽地建有几处暗堡,衮戈说这一处桥头机关重重一定要注意不能随意走动。七米不由慨叹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一行人跟随几位长老穿过一段狭长的崖缝,就来到一处开阔平整的山林里。衮戈告诉七米这里便是秃鹫岭,沿着山崖边绕这一片林子跑一圈大约有十里左右。秃鹫岭周围都被百丈深的峡谷隔开,四处均是绝壁悬崖,对外只有“彩虹桥”相连。 走进林子里不远就看见一处开阔的草地,四周还有不少用木材修建的“崩科”小木屋。草地中央有二十几个壮汉正在分列进行对抗训练。旁边靠着木屋外竖着一排排武器架,刀枪剑戟各种训练用的兵器应有尽有。 走在前面的一个长老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土司大人来看望大家了。”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训练,很快自觉拍成两排肃立不动。几位长老也在壮汉们前面居中站定。 土司满意地点一点头,说道:“老夫平生纵横雪域十余载,未尝一败,可惜前后两次都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未能参加中原武林大会,实为平生最大的憾事。幸好有雪域苍狼翁则参加了武林大会,而且取得了第六名非常不错的成绩。老夫找不着其他人切磋,只有赶到萨钦去找他切磋,与翁则大人前后两次打成平手。老夫估摸着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也能排名到前十。” 土司大人沉声说道:“再过三年,就又到新一轮武林大会召开之时。我希望洞波寨也能有几个年轻后生可以参加比赛,并载誉而归。你们当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已经前后在这山崖上练了两轮时间,我相信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再努力努力就有实力参加比赛替咱们洞波扬名立万了,也为各自的家族长脸。只要能进入前十拿到名次,本人就让他回来当头人。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齐声回道:“有,有信心。” “几位长老辛苦了,等两天老夫还要送两人上来。不管送来的人身份怎么特殊,来到这里就是你们的弟子,希望长老们一视同仁严加管教。”土司大人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旁的衮戈和七米。 土司大人若有所思的问七米:“听说你射箭还射得不错,是否愿意和在场的几位比一比?” 七米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侧首一看衮戈,只见衮戈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暗道不好。 土司大人问道:“有谁愿意接受七米少爷的挑战?” 队列里走出两个身形矫健的汉子,朝大人鞠躬行礼道:“禀告大人,我们愿意一试。” 土司大人环视一圈说道:“射箭比三样,准头、速度、力度。” 第一场比赛开始: 第一轮一人三箭,目标距离二十丈外常规靶。三人相视一笑,全都轻松上靶。 第二轮箭靶移动到四十丈外,同样都是一人三箭,全部上靶,只是这次射箭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三人脸色也凝重了不少。 第三轮箭靶移动到五十丈外,同样还是一人三箭,七米两箭脱靶,两位壮汉全部上靶。 第四轮箭靶移动到六十丈外,七米知道自己没法射出那么远,干脆做个鬼脸伸伸舌头就放弃了,两位壮汉各射中一箭。 第二场比赛,比赛所需十五个箭靶由在场的十五位壮汉高高举起分散在草地上,每隔五六丈左右站一人,围成椭圆形的一圈。最要命的是按照规则比赛开始时除了第一个箭靶外,这一圈人会举着箭靶或快或慢的跑起来。等三人听明白了比赛规则,旁人给每人牵来一匹马,三人箭囊里各有十五支箭,为了区分上靶的情况,每人的箭羽颜色都不一样。要求弓箭手出发后全力策马疾驰,等跑到三十丈开外的第一个箭靶开始射箭,中途不许减速更不能停下来射箭,也是终点,等马儿逆时针跑回第一个箭靶时结束。 七米骑马也是好手,心想这次可不能再出丑了,他快速的思考着对策,静观两个壮汉如何射箭。只见两人均是箭囊挂在左手下侧,轻巧地翻身上马后,全力策马奔腾,左右开弓,几乎箭箭上靶,引来一阵阵喝彩,一个射中十支,另一个射中十一支,每人竟然只有一支箭脱靶,不得不令人佩服。比赛结束策马归来时两人都得意洋洋,举着各自三支剩下没有射完的箭在炫耀。 轮到七米上场时,七米已经拿定主意,将箭囊背在背上。他想比速度自己的确没有他们快,但是自己必须想办法射出十五支箭。 围观的人都清楚要在全力奔跑的马背上高质量射完十五支箭难度确实太大了。只见七米策马直奔第一个目标,他居然利用马儿在三十丈距离上加速起跑的这段时间一次性在弦上压上三支箭,贴近固定靶才松手,三箭稳稳当当的全钉在箭靶上,引来一阵喝彩声。在马儿起跑加速的这段时间他还有规律地摆动肩背尽量保持自己身体起伏和马儿奔跑的节奏和谐,很快就找到了人马之间的平衡,于是他全神贯注地开弓射箭,一支支箭随着马儿腾跃中身体浮动平衡的点位射出,居然又连射十支箭。 说是迟那是快,当马儿离开最后一个靶位跑向终点时,七米两脚离开脚蹬,两手在马鞍上交替一用劲,整个身体倒转过来,两脚夹紧马身身体后仰,挽弓搭箭竟然又射出一箭。回转身体后,七米在马背上举起仅剩的一支箭向大家展示。 箭靶集中到一起后,除开脱靶的两支箭和手里剩余的一支以外,七米一共射中十二支箭。 土司大人笑呵呵地拍拍翻身下马的七米说:“有勇有谋很有潜力,不错不错,难怪唐五那个老头这么看重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准头、速度都不错,目前力量方面弱了不少,但这个岁数不错了。下山后老夫宰两头牦牛让你好好补补,要不了多久就能补上。” “你可会用刀剑?想不想挑战一下?”土司大人意犹未尽地问道。 七米连忙摇摇手说自己真不会舞刀弄枪的功夫。 “你来试试他们学得怎样了。”土司回头对衮戈道。 衮戈应了一声,解下佩剑交给七米,随手挑了一副圆形的盾牌、一把训练用的未开刃的长剑。 衮戈,一手持盾一手持剑侧身而立,看着两排年轻的死侍朗声说道:“谁愿一试?” 一个身穿紫袍蓄着山羊胡子瘦削精干的男子上前一步躬身应战。他手拿一把一丈长短的长矛,后背腰带上还斜插着一把短刀。 在雪域,矛和枪一般是不分开来论的。只是矛上少了红缨,且矛头两边有刃均像刀剑一般锋利,招式中自然多了劈砍的动作。 众所周知,长枪为百兵之王,历代军中皆以长枪为主,可见枪法的威力和便利。武谚有云:“年刀月棍当时枪”,即是说枪法最易学,学即能用,立竿见影。武谚又云:“年刀月棍一生枪”,则是说枪法易学难精,枪法中的奥秘需用一生来修证。 在洞波寨,长矛是最受欢迎的一种兵器,这跟历代土司大人精于枪法有关。融合众多枪法之要的洞波枪法只有二十一式,但是招招大开大合、大封大劈,都是在实战中逐步总结出来的真正的战场枪法,被公认为众多枪法中最上、最疾、最胜。 众人都向四周散开,围成十丈左右的一圈准备观赏。 场中两人行礼后都各自朝后退了十步左右。衮戈躬身低头将盾牌举至眼下只露出一半的头,用盾牌严严实实的护住整个身子,刀架在盾牌边缘缓慢地向前推进。 山羊胡子则潇洒的舞起一片枪影,一挺枪大喝一声“看枪”直奔衮戈而去,“青龙出海”“追星赶月”“凤舞九天”“横扫千军”几招一气呵成。山羊胡子知道自己面对的洞波寨少爷可是土司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高手,自己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完全没有试探对方的意思,一上手就用上自己看门的招式,招招环环相扣、狠辣无比。 衮戈早知道对方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在自己刀下多走几个回合,也好在土司面前露露身手。他双眼死死盯着枪头,手脚一刻也不作停留,一招“破刀式”直接迎了上去。身形一晃接着一招“横刀式”直逼得正使出“凤舞九天”的对手慌忙后撤。山羊胡子仓促间舞出“横扫千军”,这一招本是十分霸道的进攻招式,可惜在被逼退时使出,威力也就大打折扣,枪法中也出现了破绽。衮戈等的正是这个时机,身形一闪快速贴近对手,左手举盾抵住枪身,右手一招“提刀式”已经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了。 山羊胡子原本想抽出右手去拔出后腰上的短刀,可手指还没有摸到刀柄,一眨眼功夫就见衮戈已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着自己微笑。他暗道一声好快的手法,就将长枪放下,一鞠躬道:“感谢少主指点,在下甘拜下风。” 土司大人一拍七米的肩膀问:“七米,觉得这几招刀法如何?” 七米神色有点恍惚地回答道:“我不会舞刀弄剑的功夫,可是觉得这几招刀法好熟悉,似乎在哪儿看到过。” 土司大人微笑着将七米牵至一旁,说道:“孩子,这刀法可是你父亲翁则大人亲自教我的。几年前,老夫去找他切磋技艺,真是不打不相识,打了两场之后我们就成为了知己。在萨钦的日子里,我们天天在探讨武功技法,并将各自的绝学倾囊相授。老夫回来后就将刀法传给了两个儿子。真没有想到你父亲没有传刀法和枪法给你,看来这个任务得由老夫来完成了。从今往后,你就全身心地学习真功夫,一直到你能胜过在场的所有人时,我才能放心的让你去复仇。孩子,这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七米吃惊地问:“所有人?包括衮戈、长老们、还有大人您吗?” 土司大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孩子,老夫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就去送死,必须确保让你好好活着。学艺有成才有将你复仇的誓言付诸实施的基础,在完成这项考核之前我不能让你冒险去复仇。” 七米想到自己复仇的日子遥遥无期,不禁泪流满面。 土司大人用手擦掉七米脸上滑落的泪珠,双手轻轻捧起七米的脸颊柔声说道:“孩子,你是雪域苍狼的孩子,也是我洞波土司的孩子,你有很好的天赋,只要刻苦努力一定有超越我们的一天。如果十年里不能完成考核,十年之后你想干什么老夫一定不会拦着你。” 七米知道土司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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