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再战铁戟（一）

联合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历一百五十六年九月十九日深夜十一时三十分，距离预定的发兵时间还有区区三十分钟，该做的战斗准备都已做好，无论是方江谷铁戟舰队群、意以仁锋阵舰队群还是公孙甘随寒途舰队群，此刻，都只是在等候着，等候着时钟的时针、分针、秒针都指向数字“12”的那一刻。 铁戟舰队群总旗舰背嵬号舰内中下部靠近目视观察窗口的位置，是泛星空联合太空陆军第八八八六营的驻地，隶属于该营三连八排十五班第二小队的白话兴，只是个刚刚加入太空陆军不过三个月的新兵，他本以为战争距离自己还很远，却不曾想到，自己竟会稀里糊涂地随着部队如此迅速地抵达最前线。 “白话兴！郝梁俊！走，我们去散散心！”第二小队队长褚将进见白话兴抱着配枪，低着头，不自觉地颤抖着，小队另一名队员郝梁俊的身子虽然没有白话兴那么抖，却也明显很紧张，遂悄悄地向上层汇报，取得临时离开驻地的许可后，用他那一如既往的嘹亮、爽快、豪放的声音对着两人喊道。 “啊……额……嗯……嗯，好，好，队，队长……”白话兴和郝梁俊两人已经在褚将进手下数月，多少习惯了些队长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却还是被他给吓到，颤颤巍巍、断断续续地回复道。 “哈哈哈哈，你们俩，都这么久了，还能被我吓到？哈哈哈哈，你们俩啊，胆子太小，可不行啊！”褚将进大笑着说道。 “额……呵呵……队长，不是我们胆子小，是您嗓音确实太大了，任谁听了都得吓一跳，对吧，话兴？”郝梁俊先一步缓过神来，放松了些，恢复平时的样子，打趣道。 “额……哈哈，是啊，是啊……”白话兴挠了挠头，尬笑着回复。 “哈哈哈哈哈……走吧，出去兜一圈，放轻松些，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战斗！走！兄弟们！”见两人多少放松了一些，褚将进不由得笑得更加大声，更加开心，声音惊醒周遭休息的其他小队成员，引得他们纷纷侧目看来，投以好奇的目光。 “哎呀，队长，声音，声音太响了……”见状，白话兴和郝梁俊两人不由得羞红了脸，赶忙去拉褚将进，推着他出门。 三人走出大门，引入眼帘的，是高强度合金打造的墙壁，无垠的深空，与三人之间仅有这一墙之隔，因此，这墙壁上设置了大量的目视窗口，有些是特制玻璃窗，有些是通过墙外摄像头合成的屏幕，墙壁的两侧，是似无尽头的长廊和紧闭着的大门，因即将开始战斗，长廊之上几乎没有人在走动。 三人选定一个方向，沿着长廊缓步前进，一边散步，一边看着墙面上不时出现的玻璃窗口和屏幕，三人离开驻地后，就这么一直走着，走了很久，全程无言。 “话兴，梁俊，你们看……”褚将进还是找到了打破沉默的机会，在三人路过一个较大的目视窗口时，指着窗外，开口言道。 “嗯？队长，那艘是副旗舰吧……”两人顺着褚将进手指的方向看去，郝梁俊先一步认出了他所指的位置上那艘庞然大物。 “额，确实，那艘是副旗舰，但我想让你们看的，不是战舰！话兴，梁俊，你们再看看！” “哼嗯……队长，那儿只有战舰吧，您究竟想要我们看什么呢？”两人走近窗口，几乎趴在窗口上，仔细看了许久，还是不知所谓。 “哼嗯……话兴，梁俊，太空之中，可不止战舰哦！” “不止战舰？”两人用满是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褚将进的话语。 “对，不止战舰！”闻言，褚将进脸上带着微笑，又重复了一遍。 “哼嗯……不止战舰……不止战舰……嗯！！！队长，您想让我们看的，是星星……吗？” “哈哈哈哈，对，就是星星！‘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今宵绝胜无人共，卧看星河尽意明。’星星，星河，古时人只能抬头仰望，借景抒情，幻想着，窥视着，尽力感受着它的美丽，可望而不可及！今时人已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已实现古人之愿，抵达前人欲至而未至之域！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实现了先人的梦想！我们进入了璀璨星河，我们开疆拓土，我们建立起了人类历史最大最强最团结的国家！我们，本该继续这样团结一致，和谐共处，荣辱与共，甘苦与共下去，本该就此踏上人类史的巅峰，创造新的历史！怎料，却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褚将进看着窗外被巨大战舰遮住了的群星，不由得感慨起来。 “哼嗯……队长……” “嗯……没事……突然有些……哼嗯……没事，没事……”褚将进挥了挥手，揉了揉鼻梁，抬起头再次看向窗外，目光灼灼。 “呼……”褚将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伸手摸上窗户，轻声道起过往：“话兴，梁俊，我，出生于地球上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甚至地图之上都没有确切名字的小山村，我有自我意识以来，就几乎一直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我的父母，为了全家的生计，常年外出打工，有时候一连几年都没法回来一趟……” “虽然不知名的偏僻小山村里也有学校，但跟我同年龄的孩子，真的很少，各自的家又都离得很远，因此，我小时候挺孤独的，再加上我不爱说话，不擅交流，学习也很差，文科不行、理科不行、体育不行，基本上没有什么擅长的东西，是所谓差生中的差生，同学们不愿意接近我，老师也对我爱答不理，致使我小学的前四年，基本上是一个人独自度过的……” “那时候，我唯一的乐趣，或者说，是我唯一愿意和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溜出门，躺在学校的操场或者躺在老家破旧的房顶上，看着漫天繁星发呆，想来，我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爱上星星了吧……” “哼嗯……没想到队长还有这样的故事啊，我还以为您从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呢！”郝梁俊说道，白话兴点头应和。 “哈哈哈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难以启齿的问题，但往事毕竟是往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珍惜当下，拼搏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嗯……队长，您说得对。”白话兴点着头说道。 “哈哈哈哈……话兴，梁俊，还有时间，想继续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了，我和话兴都挺好奇，您后边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子！是吧，话兴！” “额，嗯，是的。” “哈哈哈哈，好，行吧，那我就继续讲了！” “嗯嗯，我们洗耳恭听！” “哼嗯……我的性格转变，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话兴，梁俊，我不知道你们出生如何，但你们应该都知道或者听说过，我们这种小山村，会有来自大城市的各行业工作者、志愿者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过来支援教育和发展，对吧？” “嗯，队长，这个我不仅听说过，我五年前还去过，我的专业是教育学，我当时刚刚大学毕业，就想着趁年轻做点小奉献，就报名去偏远地区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出现在书中几千几万年的贫困，时至今日竟还是没能彻底消除，竟还有那么多人生活在仅能维持温饱，甚至很多时候温饱都成问题的环境之中……” “嗯……是啊……话兴，梁俊，先不说这个，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总之，就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从大城市来了个年轻男教师，他来的那天，校长带着我们一众学生夹道欢迎！哈哈，说着感觉人很多，其实一共也才百来人，当时，我们整个五年级也就只有二十人左右，那年轻教师，就被校长安排着给我们这些五年级的孩子上课。那教师，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就是文质彬彬，笑起来十分温柔这样子，但除此之外，好像跟别的老师也没什么差别。” “事实证明，我错了，那个老师，比其他老师懂得更多，也比其他老师更加温柔，他给人的感觉，这么说吧，既像是成熟的大人，又像一条温柔可爱的金毛犬，我已记不清他的名字，也记不得他为了让我笑一笑付出了多少努力，我只记得，他会送我回家，会给我买食物，会接我上学，也会在我不耐烦的时候耐心地蹲在我身边开导我……最重要的是，他在发现我悄悄溜出门，躺在学校的操场上看星星的时候，不会像其他老师那样把我抓回去，而是像朋友一样，走到我身边，躺在我身边，而后自顾自地伸手，指着天边的星星，跟我讲什么二十八星宿，北斗七星，十二星座，故诗，历史，行星，战舰，星际殖民之类的东西……” “在我长大之后回顾的时候，才发现，他有些东西其实讲得是错的，他其实对星宿什么的并不太了解，只是看见我喜欢半夜溜出来看星星，想要跟我建立联系，有话可说，才匆忙学习来的！哈哈哈……不管怎么说，从那之后，我就特别喜欢他，白天认真地听他上课，晚上和他一起躺在操场上看着星星，指指点点，我的成绩开始突飞猛进，我的性格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随着和他接触的深入，我渐渐地变得跟他的性格很像，其实吧，我现在这样子，跟我印象里的他差不多，他就这样子大大咧咧、放荡不羁的，哈哈哈……” “哈哈哈哈，队长，您像您老师的地方，可不止这点，您其实和他一样温柔啊……”郝梁俊闻言，笑着回道。 “欸……这我倒不觉得……我比起印象中的他来，应该还是差上一些的……话兴，梁俊，他其实只教了我一年，我六年级的时候，就去转去了镇子上的小学，与他断了联系。犹记得，我离开那个山区小学的最后一晚，跟他一起躺在操场上，我不知道为什么，问了他，他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话兴，梁俊，你们猜，他说的是什么？” “哼嗯……肯定跟星星有关吧？” “哈哈哈哈，确实，跟星星有关，我记得，他说，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加入太空军，参与人类开疆拓土的伟大工程！但是他高中时候，出了意外，受了伤，身体已不适合进入太空，所以才转向教育学，所以大城市出生的他，才选择主动前往小山村支教，才会遇到那个孤僻的我！我想，那个时候，他的梦想，就扎根在我的心底了……” “六年级后，我为了不辜负他的开导，是真的拼了命地学习，后来，我，初中，高中，大学，一路拿着各种奖状和奖学金过来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队长，看样子，您后来成绩什么的都挺不错的嘛，那，为什么后来加入了太空陆军而不是太空军？” “哼嗯……这个嘛……我本来是考得太空军，申请的是老师想要进入的科研和殖民部门，但那个时候，两国之间的摩擦加剧，太空军方面就要求给我更改岗位，要我加入战斗部门……我没同意，转身就走，可惜，没走多久，就被抓回来，然后扔在太空陆军了……” “啊？队长，您是这么来的陆军嘛……” “哼嗯……其实只是这样说比较方便理解而已，你们听听就行了，这是另一个故事，今天肯定是没时间讲了，这样，以后，以后，有机会，我再讲给你们听吧！” “哼嗯……好吧……” “时间差不多了，兄弟们，该回去了……”褚将进看了眼环路上的时间，又看了眼面前两位已经不再紧张的弟兄，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说道。 “是，队长！” 联合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历一百五十六年九月二十日凌晨零时整，褚将进等人已返回驻地，握着手中兵器，随着前行的舰队群向铁戟要塞群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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