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母庙，与那少年分道扬镳，乞儿几经思量，才道：“贵人，以后不要往地母庙捐香火了，那祠庙里的人，夜里总做些不干净的勾当。”</p>
杨絮身边的侍女出声喝止：“休要多嘴！”</p>
“哦？”杨絮问她，“什麽不干净的勾当？”</p>
乞儿道：“地母庙里的女子，都是妓子。”</p>
“这样啊——”少女面露难色，若有所思。</p>
后来，她确实没再去过地母庙。</p>
不久，香主的勾当败露，去地母庙里上香的香客少了，原本私底下的交易索性不加遮掩，这座祠庙彻底成了靡靡之所。</p>
乞儿心想，其实庙里的地母娘娘也很可怜吧。</p>
——</p>
太宁元年，徐杨两家联姻，杨氏的女公子嫁给了徐氏二公子徐晔。</p>
时隔三年，少年再度去到地母庙。故地重游，那时他想着，最后一次替她祈福。</p>
只是他不曾料到，那里已然成了纵情声色的风月场所，如此肮髒之地，承载不了少年人最为纯粹的愿景。</p>
也难怪，他所许下的愿望不曾得以实现。</p>
那一日他驻足站在神像前，看地母娘娘低眉，泥塑的神像染上了苔痕，不论是面庞，还是眉尾，好似在叹息。</p>
大火燃了一天一夜，房梁倒塌，屋檐坠地，将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香主、妓子、虚僞的香客无一幸免。</p>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落得个清白？</p>
少年不知。</p>
他只知自己再也没有信过神佛。</p>
少年不曾去质问杨氏的女公子为何嫁与他人，他何尝不明白江东与北方世家之间的矛盾，却只得宽慰自己，是陆氏门庭不显，杨氏才放弃了陆氏，选择了与徐氏联姻。</p>
于是他执剑戟，上沙场，舍身陷境，替陆氏求取功名。</p>
后来，陆氏一族在平叛中立了功，收获圣眷与民望，族中子弟皆加官晋爵。在这“王与马共天下”的时局之下，陆氏已是显贵一时。</p>
可是怕给她招来閑言碎语，陆宣再也不曾见过杨氏的女公子。</p>
某一个他北上平叛的冬日，故人与世长辞。</p>
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p>
姻缘美满是假的，长命百岁亦未成真。</p>
那样一个如火明媚的女子，走得并不体面，乃至沦为了京城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p>
在净山寺造一场大火，收集徐晔贪腐的罪证，使其被贬离建康，又设计引诱徐晔到夷陵城去……</p>
他曾想尽办法去取徐晔的性命。</p>
只不过，徐晔最终死于一女子之手。</p>
一箭穿心，倒是便宜了他。</p>
——</p>
鹹和二年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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