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姓陈。”</p>
“那——敢问女郎贵姓？”</p>
岁宁说：“我不记得。”</p>
宋聿惊诧道：“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姓氏？”</p>
“这个名字也是后来才有的。还记得刻着这二字的金印麽？那枚金印，是历阳陈氏女公子的遗物。”她今天难得耐心，与他说起过往，将这个名字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p>
一场胡人驱逐汉人的战乱，使这片土地上多了许多无名无籍之人。</p>
岁宁也曾是其一。</p>
宋聿暗自叹息。</p>
贵庚不知，贵姓也不记得，三茶六礼已是遥遥无期。</p>
他尚不敢问婚否，毕竟此女子是个名副其实的孟浪之徒。</p>
此刻，岁宁正伏在宋聿背上，言语轻飘飘的，如同蛊惑：“快到冬日了，你可知我的旧疾很难养的？”</p>
“知道。”</p>
“取暖的银炭，还有进补的药材……得花很多钱。”</p>
“你可以笑宋氏无权无势，却不能当宋氏没钱。”</p>
岁宁悠然道：“看来，背靠宋氏这一棵大树也不错。”</p>
“哼。”宋聿才不信她的鬼话，“若你真是如此想的便好了。”</p>
“何出此言？”</p>
“毕竟于你而言——唯有利益才最长久，不是麽？”每当思及旧事，他便会吐出一两句凉薄的话语。</p>
岁宁沉默着，不说话了。</p>
宋聿看不清她的神色，却感觉到有泪水滴落在他肩头。</p>
“我说重话了，是不是？”他慌乱又迷茫，分明始乱终弃的人又不是他，可他又没法在罪魁祸首面前理直气壮。</p>
她摇着头不作回答，只将头埋在他的衣衿处，哽咽失声。</p>
“公子是否还在介怀我骗了你？”</p>
“没有。”宋聿矢口否认。</p>
她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开口：“除夕那天，我本不想逃走的。可是......可是稚容不是我的名字，我也不想做一辈子的伧奴。你不知晓，走到一个与你平起平坐的位置，须得多难……”</p>
“抱歉，我没有在怪你。”宋聿放她下来，借着最后一丝暗淡的天光，替她揩泪。</p>
不得不说，她哭得可真假。</p>
自己定是疯魔了，才会着了她的道。一个能挽弓跨马，在大军压境之时也不改颜色的女子，怎会因一句重话而落泪？</p>
他早在不知情为何物的年纪，一头栽在了她手里。</p>
岁宁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笑道：“我以为公子变了呢。”</p>
“没有变。”</p>
她又问道：“如今留我，是因为怜悯我吗？”</p>
宋聿想解释说，不是如此的。</p>
可是又该怎麽去表情达意，才能让她理解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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