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请医者来诊脉。 宋聿问他状况如何，医者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号了许久的脉，才听那年过七旬的老医者迟疑开口：“敢问夫人……”</p>
“她尚未成婚。”</p>
医者忙改口：“容老朽冒昧问一句，女郎此前可曾服用过寒性的药方？”</p>
“只昨夜开了一副温中散寒的方子。”宋聿道。</p>
医者捋了捋胡须，又询问道，“公子再好生想想，除此以外当真没用过别的药？诸如避子所用的药方，皆属寒凉之物……”</p>
床帏遮掩下的人影动了动，只听她如实道：“有过的，约莫一月前，服过避子药。”</p>
“那便是了。”老医者长舒了一口气，与她谆谆叮嘱，“女郎以后切莫再服食此类药方了，且还需好生调养，不若如此，恐难有子息。”</p>
“昨日开的药方，早晚各煎一副，再服七日，便可缓和。”</p>
岁宁微微颔首，道：“我知晓了，多谢老先生。”</p>
宋聿却觉如鲠在喉，她还真是……足够坦诚，连隐瞒都不愿。</p>
“若无旁的事，老朽先行告辞。”老医者提了药箱，便起身将离。</p>
“我送您。”</p>
宋聿一路送着老先生到院门口，又给了些赏银。</p>
走回房门前的那几步路，他好似要将这几年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猜了个遍。</p>
她曾在陆府经历过什麽？</p>
此刻若是问起，说不定是在揭她的伤疤。</p>
罢了，他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哪怕她待自己有一丝真情也好啊。</p>
可事实是，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在乎他。</p>
不是都说好了，只愿她此生无虞就够了，其余的他都可以不在乎。</p>
想到这里，宋聿停在了门前，没有走进去。</p>
他背靠着墙壁，把头埋进臂弯里，错杂的眼睫之下目光幽深，藏不住沉重的心绪。</p>
怎麽可能不在乎？</p>
直到屋内人问起：“公子在外面做什麽？”</p>
宋聿这才拂去衣上的浮尘，推门进屋。</p>
岁宁捧着本书，披了件外袍，斜倚在榻上。清瘦的面容较之前几日添了几分病态的苍白，青丝也不曾绾，就这麽散落在两肩。</p>
他在离她不远处的书案前坐下，问：“你可有什麽想同我说的？”</p>
“说什麽？”她低头看着书，连眼皮都没擡一下。</p>
“在外祖母那里听了我那麽多笑话，那你愿不愿意同我讲讲，你的从前？”他是这般曲折迂回地开口的。</p>
既然他都主动问了，岁宁便合上书，细数往事。</p>
说她怎样在深山密林里藏身，在冰天雪地里爬滚。讲她怎麽从乱葬垅爬出来，扒下死人的衣服御寒。最后说她是如何走过茫茫雪地，穿过被糟践一空的农田，被途径的世家女公子捡回了建康城……</p>
“幼时厌倦在北方的冬日，因为手上总会长满冻疮，那时想着，等到逃到南方便好了……原来南方也会下雪，原来苦寒无关地域，人们总有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寒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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