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慰道：“先睡吧，待到天明，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城。”</p>
她忽然说：“公子，这几日我还不想出城。”</p>
宋聿沉默半晌，又叹道：“谁知你又生了什麽盘算？我不敢一直带着你。”</p>
岁宁忙道：“我可以不跟着公子的。”</p>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似是一宿未睡。此刻正垂着眸，不知在思忖着什麽。目光落在她那双善于说谎的眼睛上，微微泛红，有些难看。</p>
只听他笑说：“那——我就更不放心了。”</p>
岁宁又丧气地伏在案上，她与此人，如今没有任何信任可言。</p>
宋聿又说：“想让我帮你，得拿些条件来换。”</p>
“什麽条件？我如今没钱又没势......”</p>
“你觉着，我差的是钱麽？”</p>
“那是什麽......”</p>
“陆氏的秘密，或者，你的秘密。”</p>
话一出口，宋聿仿佛料定了她会选择后者。</p>
可她竟说：“两个都说的话，公子能不能多帮我一件事？”</p>
“自然可以。”宋聿无奈地笑出声来，果然还是高估了她身为谋士的底线，陆宣竟敢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三年。</p>
他抱着一摞文书行至门前，回头说道：“我现下还有事要处理，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再考虑考虑。”</p>
他走后不久，“啪嗒”一声，门外上了锁。</p>
岁宁躺在榻上，亦无暇去想，究竟是什麽样的要紧事，须得这样防着她。</p>
这日张府张灯结彩，檐角和树枝上的红色绸花高高挂起，红绸绵延不绝，宛若嫣红的流云。是为张将军独女张韫言与陆氏二公子的订婚宴。</p>
昔年，老将军张沧还在骂陆宣是个“出言不逊的小王八”，二人为扬州平叛之事争论不休。</p>
今日他倒一改说辞，称赞他的未来女婿，论样貌是丰神俊朗，在京城无人能出其右。论功绩，曾立下平叛大功，如今又任朝中长史，可谓前程可期。</p>
衆宾把酒言欢，贺他仕途青云直上，又祝两家良缘永结。</p>
席间觥筹交错，宾客行酒之声此起彼伏。</p>
听得陆宣怔怔出神。</p>
有佳人兮，似兰斯馨。</p>
席间头戴金钗，身披绮绣的女郎君正以扇掩面，遮去了其下绮丽的红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陆宣一眼，又悄然听着旁人是如何评价自己的郎婿。</p>
像陆宣这般高调的人，张韫言早听闻过他的大名。除了通篇的赞誉之外，还有些无伤大雅的风流轶闻。</p>
陆宣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回以得体的淡笑，将自己的心绪藏得极好。</p>
最后，他同她许诺：“延生盼能与卿执手共云程，互许白头人。”</p>
也是他亲笔在赠与佳人的白绢上写下，“求仙子于广寒兮，若纤云乎弄巧。执素手而同心兮，许日月之长情......”</p>
既已尘埃落定，何必辜负佳人，如是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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