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他得寸进尺地摸着我的脸。</p>
世事时而神奇，你认为自己恐惧的东西，若它有足够的耐心去一点点接近你，一点点展露它可怕的样子，你便会在某天突然发现这场仗早已不战而胜。</p>
沈暨白确实是懂如何安抚我的，就连说话的语速都很慢，昏暗的房间里，他像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p>
“后来你去了疗养院，我也依然每周去看你，只是没出现在你面前而已。”</p>
眼泪顺着脸颊，涌到脖领，再流入真丝睡衣里。</p>
它划过皮肤的每一处痕迹，逐渐汹涌，胸口有些痒意。</p>
所以，那些徘徊在失控和麻木之间的日子，他都一直都在。</p>
当年在那所疗养院里，我一直是被优待的那个，住着最豪华的套房，所有的医护都对我轻声细语。</p>
现在想来，很难说这里面没有沈暨白的功劳。</p>
他见过我最不堪的模样，也参与过我至暗时刻的人生。</p>
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p>
我接连着回想失忆后无数个假期里我们的相遇。</p>
那些亲切的疏离，和冷漠的靠近。</p>
总以为他不爱陪我玩，是因为年龄差距，殊不知他只是在替我守着劫后余生的秘密。</p>
他不能说，甚至不敢露出一丝端倪。</p>
还有林阿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就那般亲切，眼睛里充满了无限怜惜。</p>
我以为那是错觉，当年大大咧咧地只当自己被视为留守儿童，她出于母性才多加照拂。</p>
后来相处久了我们变成了亲人，也便不再为这段缘分的由来而多加思忖。</p>
原来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p>
再后来我到美国念书，那些节日也不过是沈暨白给我转钱的由头罢了，什么复活节、感恩节、圣诞节，乃至我生日，他不年轻了，看起来哪像是有这份闲心数着每个洋节的人。</p>
他大概是怕我过得不好，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不断确定我近况。</p>
他一直在，保护着我的幻境。</p>
眼泪把真丝衬衣都弄湿了一大片，湿哒哒地贴在胸上，起伏着我哭到不稳的呼吸</p>
从眼圈泛红到双眼红肿，只不过在他寥寥几句的时间里，</p>
本能地吸了吸鼻子，我看向沈暨白，他依然蹲在原地陪我，情绪稳定地可怕。</p>
“我失忆以后，原本那年，你是应该从香港毕业回家的，但为了躲我，所以才去了英国读研，对吧？”</p>
“嗯，是。”他直言不讳。</p>
“后来我们重新认识了，你对我爱答不理，也是怕唤起我的记忆，对吧？”</p>
他勾了勾嘴角，讨好般地冲我笑，“我爸我妈，不让我在你面前晃，他们明令禁止过……”</p>
林阿姨和沈叔叔为了不让我想起以前的事，竟然不惜让自己的儿子远赴英国……</p>
那沈暨白呢？</p>
他即使因为当年没能及时救下我而后悔自责，也已经被我绑架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欠我什么……</p>
或者说，自始至终，他都没欠过我任何。</p>
“所以，你对我到底是愧疚，还是喜欢？”</p>
我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一整天的问题</p>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p>
半晌。</p>
“我爱你，江梨。”</p>
声音轻轻的，在黑暗中撩拨我脆弱不堪的心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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