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宅门前,一女子前来拜见,招呼了看守人后,便去通传。无妙峰使者前来拜见,这样的事极少有,但看守人看得出此人简单,而且还打着无妙峰的名头,无妙峰上有一位同赵之棠一般的人,他们之间的事定是要紧,传信人匆匆赶去通报,而此时的赵之棠却气在头上。 气到他的人自然是他的儿子,因为赵长海偷跑被他逮住,为了让他听话一些,赵之棠不得不使极端封住赵长海元力。 如今的赵长海如同寻常人,被关在了家中那也去不得,再加上他的四个小妾轮流定住他,想再跑是绝无可能了。 忽然有人来传无妙峰使者到访,赵之棠正烦,一挥手令下人回绝,下人也觉得此时不妥,看得出主家似是没有心思待客。 阿冬在门前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干着急就闯了进去,刚好碰到前来回话的下人。 “使者,家主已发话,他不想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下人传话道。 “我有要事想请元皇相助,还请带路。”阿冬争求道。 “实不相瞒,家主心情不佳,使者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下人告诫道。 因为阿冬的无礼闯入已经惹有不满,下人的话已然仁至义尽,若她还是一意孤行,便不再遵循待客之道。 阿冬很失落,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去,想到一直没有峰主的消息,无妙峰已经开始乱起来了,弦家人已经开始造反,此时急需助力震慑。 忽然阿冬一个转身,重重跪下大声喝道“还请元皇出手,救我无妙峰于危难。” 无妙峰的事也是今日才闹得凶,医仙带走了许绵绵后,琴魔所管辖的外门弦家便坐不住,放在以前弦家与方游木一直互不干涉,但此时他消踪匿迹,很多传言琴魔已死,作为无妙峰外方势力的弦家便有了吞并无妙峰的野心。 又是一个叩首,阿冬诚言实意,虽有冒犯,但赵家的家仆也并不为难,好心劝她离去,同时也同情她,所以并没有将她逐出家门。 就这样阿冬在赵家跪了有半天,日头正盛,在这样的熏天炎气下,她没有退去,这样的一幕被管家看得心疼,私下打听了解了一些无妙峰的事,得知此事迫在眉睫,管家则鼓起勇气去叨扰家主。 赵之棠心虑劳累,不知不觉便小睡了一会,难得的平静忽然被管家打破。 “有何事!”赵之棠皱眉问话。 “家主,还是那无妙峰使者的事,她跪在屋外晒着日头已经半日,家主心善,不如去见一见她吧。”管家前来求了个情。 “无妙峰……”赵之棠捋了捋眉头,回想那时他选择离开玉霄楼,就是不想参与其中纷争,后面的事他略有耳闻,琴魔不知所踪,而无妙峰不可一日无主,弦家之乱,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埋下,此时迸发也是意料中。 “我自家的事都管不过来!让她别跪了,好言劝她离去,就说我闭关中,不可被扰。”赵之棠一直想置身事外,他只想管好泊葭湾这一隅之地,别的他不想争更不想掺和。 管家迟疑,赵之棠闭目养神,躺在椅子上面露难色。 “家主可是在烦心公子的事!”管家出言道“属下倒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之棠听言后起身道“只要能成事,有何不可当讲!” 管家有些启齿难言,一再被赵之棠施压才言道“就是给公子下猛药,就不信他克制得住!” “下药!”赵之棠听着觉得恼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是十分不屑的,不是君子所为。 “他可是我儿子,即便不是,下药这种事断不可为!”赵之棠极力反对道。 管家收回自己的话,这样行不通,他也没什么办法博得欢心,险些还被家主数落,好在家主只是拒绝,继续愁眉苦脸,管家也不好意思继续扰乱家主,便心憾离去。 原本是想早些解决家主的事,兴许家主有了兴致就会去见一见阿冬,而他也多少看出家主对无妙峰的事显得漠不关心,而无妙峰的使者怕是要白走这一遭了。 管家去见了阿冬,她还是毅然跪着,管家将她扶起,可阿冬似是并不领情,还扬言道“求见元皇,还请出手相助!” “小妮子,你这么跪是没用的,你诚心足矣,可我家家主确实无心,实言相劝,莫在此虚耗。”管家劝说道,他全然忘了赵之棠的话,没有说他闭关,更没有好言相劝,管家也是怕她赖在这里不走,出言便有些刺耳。 他继续言道“你也不想想,你们无妙峰与我泊葭湾有何交情,尚不论这尊约,之前在墨梅山庄,琴魔便与我家主人有交恶,你说我们何以论情出手助你!” 管家之言句句肺腑,他只是怜惜阿冬这样的女娃,他们都是仆从,只怪跟错了主子。 阿冬听着落下了眼泪,她恨自己无能为力,泊葭湾的绝情合乎情理,她来此不过想抓住一丝可能,然现在她看得很清楚,泊葭湾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无妙峰放在眼里,管家那副丑恶嘴脸,足矣见得这泊葭湾明面君子,私下无情。 “你若再不走,莫怪我要叫人出剑了!”管家冷言道。 阿冬缓缓起身,她无比失落,背对着赵家宅子离开了。 管家摸着自己的心,觉得说这样的话太亏心了,他知道若不那么绝情,只会引得对方更多的期盼,这样的期盼极为不利。 阿冬行走在泊葭湾,看着这平和之地,行人们都彬彬有礼,笑言眉开,唯有她是个伤心人,落魄地走在街头,偶有好心人上来询问,可她觉得这些平常人又能帮到她什么,所以便不与理会。 一直到了晚上,阿冬找到了一处河边倾诉,她呆呆的在河边坐着,这里很空旷宁静,没有人扰她心绪,她可以好好的在这里修整一夜,睡一觉后或许该回无妙峰与之共存亡。 阿冬不自觉的小憩,忽然一声响扰醒了他,河上有一个人似是在挣扎,扑腾的水声可判断出水中主人境况不妙,阿冬救人心切跳下了水,直到把人从水里捞上了案。 所幸水中的人并没有大碍,呛了几口水吐出来后,便大口的呼着气,很快阿冬又察觉异常,她在接触这个落水之人时就感觉到他浑身热气,而上了岸后的人更是表现异常,他不是很清醒,但浑身燥热难受,只能痛苦地叫唤。 阿冬先将他弄晕,制住后便拖着他找了一处隐秘之地安下,然后探查了他的情况,才知他是心火旺,血气盛,是食了欲药的效果,阿冬不知该如何处置,虽说对方如今昏迷状态,可他的脸色面红耳赤,依旧没有退去药性,怕是不加以制止恐遭不测。 “即是急火攻心,寒气应该有效!”阿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运功生寒抵抗。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冬因运功劳累也昏睡了过去,被施救者的气色转常,两人就此躺在了一处,不知所梦。 赵长海梦醒,睁开眼的第一眼便看见了熟睡中的阿冬,他定住有些看傻,忘记自己要起身。 “是你吗?”赵长海心里嘀咕。 不可否认,这里并无他人,赵长海心念之人只在梦中,可梦醒时,却被眼前一幕惊艳。 阿冬是四季仆里最美的,丫春,子夏,小秋,阿冬都各有其美,她们之所以被琴魔选上,是因为丫春舞好,子夏音赋偏高,小秋知书达礼,而阿冬就是貌美入画,阿冬的性格较为孤僻,琴魔为了锻炼她,有跑动的事都让她去做。 所谓冰山美人,在阿冬身上得以展现,平常的她喜静,一个人独自思虑,似极了冬季的孤寂,原本秋之名是让给她的,而琴魔觉得秋虽落寞,可也暖情惹忆,相对于小秋的宁静,阿冬多了些冷意。 赵长海缓缓起身,可能是太小心翼翼,不料还是撑手时压断了细枝,声响不出意外地惊动到了阿冬。 阿冬晃了晃神,与他招呼道“你醒了!” “多谢相救,敢问恩人尊姓大名?”赵长海连忙谢声道。 “不必言谢,好在你安然无事,我是不是睡了一夜!”阿冬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完全顾不上道谢。 赵长海顿了顿“我是刚醒,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赵长海回想了之前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吃了几口父亲递来的酒后就燥热难受,随即他的四个小妾就进了屋,见他父亲诡异的笑就觉得不妙,之后他父亲离开,瞧出他离开时很期待的样子,赵长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使如此卑劣的手段。 一开始赵长海顺着他父亲的意,小妾们也难为情地将他扶上了床,赵长海极力的压制,算到父亲离远,他才奋力抵抗。 小妾们知自己任务重大,心里也别扭这般逼他,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使他认栽,只能遂公公的意思,迫不得已罢了。 赵长海拨开小妾的头发,顺着乌发飘落,赵长海的神情一副享受,等他手持发簪在手时,忽然眼神转厉,快速退后,并用簪子的尖锐处在脖子刺出一道血口,鲜血留下,小妾们无比紧张,而刺痛的感觉也让赵长海清醒了不少。 他命令小妾们穿好衣裳离开房间,独留他一人,药性也愈发强烈,心里就在想,不能再继续待在赵家,于是跑出了房屋,而小妾们并没有离得远,她们担心着公子的安危,眼中带泪,心有悔恨。 赵长海一路狂奔,他知道小妾们一定紧跟他身后,身为死士的她们,时刻都在保护他的安危,所以要远离她们,赵长海不得不冒险摆脱,他找到了一口井,他浑身燥热,井中的凉意正是他所需,他没多想就纵身跳了下去。 井水乱流湍急,赵长海高估了自己的水性,在被封了元力又被药性影响,无法完全掌控身躯,而井中有暗流不幸被卷入,他只能听天由命。 事到如今虚惊一场,他逃出了父亲的魔爪,算是安心了。现下他该考虑要去何处,回去是万万不可能,他看着阿冬,似是很急着离开,一时想不到要去哪的他,正好寻机报恩。 阿冬整装待发,她不知过了多久,但早点回无妙峰,能出多少力便出多少力。 “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何事,怎就在水里?”阿冬问他道。 赵长海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刚一提嘴就被阿冬堵了回去“你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对你下了药,可是被害的!” 阿冬舒气又道“还好遇上了我,我的功法生寒,刚好对付你的热毒。” 赵长海听后,更是不知该如何说明白,看着阿冬不像是会医术,没看出他这是怀春,还觉得他是中毒,不过那确实挺像,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堂堂赵大公子也会有这种遭遇,岂不是会被笑掉大牙。 为了掩饰,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我叫印云。” 阿冬感觉得到他在撒谎,可也没去追究,问他也只是出于好奇,她又不会深究一个受难之人。想到马上就要离开,无牵无挂的最好。 “前些日子遭了难,为了逃出来就跳了井,不成想被井水给冲走,如今也不知是在何处。”赵长海编说道。 “这里是泊葭湾,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朋友或是亲人,莫在遇到什么歹人,免得遭罪!”阿冬告诫他说道。 “哦。”赵长海很是听话的点头。 “对了,可还有盘缠在身,想必你定是饿了,等离开此地后好生安顿。”说着阿冬从自己钱袋里掏出一半的钱递给他道“我也用不着那么多,不必言谢,遇到算是一种缘分,好好活下去!” 阿冬心里有想,这一次回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世间,离开之际积些善德。 “恩人。”赵长海无地自容,他能感受得到对方的诚意,而他却有欺骗。 “别叫我恩人,我也不奢求你报恩,叫我阿冬就好!”阿冬冲他笑了笑。 阿冬的笑超脱生死,那是一种释怀的笑,却无形中觉得凄凉,她本就是一副冷意之人,却在明知死路却毅然奔赴,临别世间才真正想多笑。笑她无能为力,笑她一无所获,笑她傻傻寻死,笑她年纪轻轻。 赵长海似是感触到了这种诀别,有在梦中遇到过的情节,母亲走了,没有言语只有脸笑,留他一人呆呆傻傻的原地站立,也不知是在期待什么,等梦醒才知道,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又或是她根本不存在于这世间,可他的存在证明她来过。 阿冬走了,赵长海问她要去哪里,她不回答,而是头也不回的渐渐远去,赵长海有些犹豫,因为他想过要跟着她走,可看出对方是铁了心撇下他,就不可能再相见。 去那里?赵长海在思索,去找唐欣儿,可人海茫茫,泊葭湾百多号人力都无功而返,何况他现在是被封了元力的孤行人。 “阿冬?”赵长海想起阿冬对他的嘱托,他忽然觉得此人很奇妙,不由得嘴角发笑“无妙峰的四季仆,真得好好感谢一番!” 之前赵长海还对琴魔有偏见,如今却因为与阿冬的遭遇令他有所改观,他很羡慕琴魔有这样的仆人,忠心又人善,主人想必也坏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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