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说完,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要是真的东窗事发的话,他们家这个母老虎绝对会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的。 可是为了发财,他这次也打算豁出去了。 他壮起胆子,对叶平安承诺道: “平安,侬放心! 就算阿拉姆妈要剥掉我的皮, 我也要把这三千块钱拿给侬。 不过这个剩下的三千块, 侬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叶平安也觉得很头大,一文钱都要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三千块钱。 这个年代的物价真是太魔幻了! 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工资,其实并不高。 就以叶平安来说,他的爸爸是西安飞机研究制造所的主任科员,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八十六元。 而他的妈妈,西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儿科大夫,一个月就七十五元。 所以这三千块钱是普通人家不吃不喝,都要存个两三年才有的。 可是华侨商店的一台进口18寸日立店彩电,凭票都要四千元。 要是没有票,在黄牛手里买,还要再加上一千。 叶平安想着这些,都觉得很泄气,刚才的雄心壮志都不见了踪影。 这三千块钱,他该去哪里找? 阿亮也是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的,他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话。 “平安,要不阿拉去找阿泰! 伊的路子广, 说不定可以帮侬借到这三千块。” 叶平安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就不要麻烦阿泰了!” 叶平安不打算用这么点小事,就欠下阿泰一个人情。 毕竟他将来可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人情不是这样用的。 阿亮看他这副模样,也替他犯起了愁。 “平安,要是没有本钱, 大不了阿拉就不做这趟生意了! 反正还不知道, 这批电视机最后能卖出去几台。 这就像赌博一样, 有风险的哦!” 阿亮心里也在打着鼓,刚才要不是听了叶平安的话。 他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敢去惹他们家的母老虎。 叶平安在脑子里快速的整理了一遍,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 “不管了! 我今天就给我姆妈打电话问问伊。 要是伊肯帮我的话, 那么阿拉就做这笔生意。 要是不行的话, 就证明我没有这个命, 那我就和侬去菜场, 老老实实的卖鱼好了!” 阿亮一听也豁然开朗,没心没肺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有道理! 世上赚钱的路多着呢, 又不是只有这一条! 走!阿拉先去牯岭路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我请侬吃阳春面!” 走出了十六铺码头,阿亮把那筐鱼虾在自行车龙头上绑好,就和叶平安直接回牯岭路。 一路上,叶平安在不停的思考着,要是资金能够到位的话,后面又该怎么处理? 首先这批电视机肯定不能运回安康里,那里七大姑八大姨人多嘴杂的,到时候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叶平安便对阿亮问道: “侬在闸北区有认识的朋友伐? 要是这批电视机能拿下, 我打算去那里租一套院子。 即能放电视机, 又能让我有地方修。” 阿亮扭过头来,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不拿回家? 侬一个人住,房间那么大, 足够放的下了。 还要花钱去租别人的房子, 不合算的!” 叶平安耐心地和他解释道: “这么多电视拉回安康里, 那些弄堂里的阿婆们, 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来的。 这件事情还是要保密, 财不外露嘛!” 阿亮一听恍然大悟, “哎呦,我这个脑子就是个摆设! 怎么把那群闲事精给忘记了! 侬讲的有道理, 房子一定要借的。 侬想要在闸北区, 让我想一想…” 忽然,阿亮脑中闪过了一个人。 他立刻一捏车闸,停了下来。 阿亮扭过头兴奋的和叶平安说道: “我晓得了! 要借闸北区的房子, 那正好找卖蔬菜的小苏北。 他就在闸北的棚户区, 问他肯定是一问一个准。” “这就好办了! 侬一会儿先去让他帮着打听, 不管成不成, 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叶平安说着,便在他的后腰上拍了一记。 “侬不要停在这里呀! 大马路中心上, 等会交警要来抓阿拉了!” 阿亮这才反应过来,脚一蹬,又踩的自行车像飞起来一般。 他心情大好的大声笑道: “平安,我有个预感! 我们这次一定能发大财! 今天早点收摊, 我们去逛逛华侨外贸商店, 我要去再看一眼日立牌大彩电。 等侬修好了, 我就搬一台回去。 到时候, 阿拉姆妈的面孔, 不要太有光哦! 安康里的独一份!” 在那个年代,普通人家看的都是国产的黑白电视机。 要是谁家真的能抬出一台进口的大彩电来,那可是爆炸性的消息。 叶平安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说定了,这批电视机要真的到手了, 修好的第一台就让侬拿回去。” 阿亮现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到时就跟他妈说三千块钱买了电视,这样想想也是合算的。 天色也慢慢地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多了,公共汽车都准时出现在了马路上。 上海的早晨,就这样热热闹闹的拉开了帷幕。 等阿亮他们到了牯岭路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他和叶平安一起拎着海货,往自己的档口走去。 一路走来,阿亮热情的和那些商贩们打着招呼,互相拜着年。 “老吴,新年好!” “林阿姨,新年好!” “刘师太,侬过年吃胖了不少嘛!” 叶平安这才发现,阿亮在市场上人缘好的不得了,和谁都能笑嘻嘻的聊上几句。 等他们来到了自己的档口,阿亮便把手里的海货倒了出来。 隔壁摊子,一个胖胖的阿姨穿得像个大红包一样,扭了过来。 “阿亮,新年好! 侬今朝来的晚了嘛! 今年过年, 侬姆妈给侬安排了相亲伐? 我看侬一脸桃花开了, 应该是红鸾星动了吧!” 阿亮冲着她哈哈的笑了起来, “马大姐,新年好啊! 侬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我这一穷二白, 拿什么去讨老婆!” 马大姐笑得脸上的双下巴都抖了起来,拈着个兰花指,在他肩膀上不痛不痒的戳了一记。 “侬阿亮长得这么一表人才, 在阿拉牯岭路, 人气不要太高哦! 不晓得有多少小姑娘, 想帮侬轧朋友。” 马大姐说着,便指了斜对面豆腐摊上的一名小姑娘,冲着阿亮挑了挑眉毛,一脸八卦的说道: “喏,小娟不是蛮好的! 小姑娘长得好看, 脾气又好。 虽然是外地来的, 但是人家的一颗心可都在侬身上。 侬可不要眼光太高, 要不我帮侬保个媒,好伐!” 原本正在收拾东西的叶平安,听见小娟这个名字,下意识的抬头朝着马大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匀称,和阿亮的确有几分夫妻相。 尤其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是灵动,一个小眼神过来,含糖量爆表了。 阿亮冷不丁的被马大姐这么一说,顿时脸红了起来,一副纯情大男孩的模样。 他冲着马大姐,慌乱的摆着手阻止道: “马大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 人家小姑娘清清白白的, 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侬这样讲,当心坏了人家的名声, 我可赔不起!” 马大姐见阿亮这手足无措的模样,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时她注意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叶平安,忽然好奇的对着阿亮问了起来。 “这是啥宁呀? 伊长得细皮嫩肉的, 一看就不像是牯岭路的人。” 阿亮一脸自豪,冲着马大姐介绍起来。 “伊是我的好兄弟,叶平安。 从今朝开始, 伊就来帮我的忙。 以后麻烦侬多多关照! 伊额面皮薄, 侬不要去随便开伊额玩笑, 伊可是个正经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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