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场的赞叹和惊呼中,陈琦的叹息就显得非常的突兀了。 人们满是疑惑的看向陈琦,就连孔丘和关平都看陈琦的眼神都有些不太理解。在他们看来,这许志的《破阵乐》已经算的上是佳品了,为什么陈琦还要说可惜呢? 陈琦轻轻的摇头道:“许志兄,应该没有上过战场吧?” 许志点点头,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是的。‘神谕之战’后,中州已经有五十年没有过大的战争了。而那些小的摩擦也不是我们所能亲历的。” 陈琦轻叹一声,神情有些落寞。 “这就是了。你如果真正上过战场,甚至不需要战斗,去那些古战场上走一遭,你都不会写出这等浮夸的乐曲。” “战争是什么?是生与死,是鲜血和杀戮。真正亲历过战争的人,是不会怀念战场,是不会怀念战争的。你乐曲中的向往,完全就是青春少年对于建功立业的向往。” “你用点兵点将,排兵列阵,走队破阵三个部分来描绘战场;将战场看做是一场游戏,像棋局一样,输了可以再来一次的那种游戏。你却忘记了,一将终成万古枯的道理了。” 陈琦说完,没有再继续言语,他有些失落的看着天空,回想起他曾经亲耳听闻的战场,以及那些让人们毛骨悚然的杀戮。不论是前世的世界大战,还是这一世的‘神谕之战’;陈琦两世的亲人,因为战争丧命者,已近百人。特别是这一世,他的叔伯辈五十多人陨落于‘神谕之战’;那战场,战争,战役,很难让陈琦像其他人那样充满向往。 在场的众人,在听完陈琦的话后,都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亲身参与过五十多年前结束的那场‘神谕之战’;也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听说过些关于那场战争的故事,年纪再小一点的人们,对于‘神谕之战’的感官,就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大小爵爷和贵族们。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将战争和荣誉画上了等号,他们也理所应当的对于能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战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他们忘记了战场上是要死人的。 陈琦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重新思考战争的意义,从而修整他们原本有些跑偏的情绪。就在所有人都在思考战争的意义的时候,一阵肃杀的琵琶声响起。 所有人定睛观瞧,发现陈琦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右手拿着一块拨板,正在演奏。纯正无比的杀伐之气,隐约间带着血腥味钻入了众人的感官之中。陈琦的琵琶演奏技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每一个技巧都运用的恰到好处,恰如其分;那琵琶曲中所蕴含的杀伐之意和悲悯之气让所有聆听者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像是被冰冷的刀俎抵在了脖颈之上。甚至让众人从内心深处产生出了畏惧之感;而在畏惧之感之后,当所有人再回想起他们曾经心向往之的战场,众人心中有的只剩下对于逝者的怜悯。从而对于那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的战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恐惧。 陈琦一曲奏罢,所有人又一次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似乎陈琦的每一次出场,都像是自带了消音器似的,每一次都能做到让在场的众人瞬间闭嘴的效果。不过这个效果对于陈琦来说并不是很友好,因为演奏完一曲的他,始终都没有等到他期待已久的掌声鼓励。这种没有反馈的表演让陈琦很是不习惯。 “我弹得没有问题呀!”陈琦有些疑惑的看向众人,口中呢喃:“这首曲子我前世就演奏过多次,可以确定不会有任何失误。虽然这一次没绑指甲,用拨板演奏的。但是效果在被渲染之后,应该不会差才对。” 就在陈琦疑惑间,全场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和掌声,很多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事情了,捶胸顿足的疯狂呐喊,想要抒发挤压在心中的抑郁之气。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虔诚的看着陈琦,双手机械的鼓着掌。 陈琦在看到众人近乎疯狂的表现后,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脸上还是那副目空一切的表情,心中却在暗自腹诽,这帮人的反射弧也太长了些了。 孔丘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呐喊和掌声,开口向陈琦问道:“王奇小友,不知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可否给我们讲一讲这首曲子的来历和技巧呢?” 许志拿着自己的古琴从主持位上站起,将位置让给陈琦。自己则是像一个学生似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准备聆听教诲。 陈琦坐在主持位上,略作沉吟之后开口道。 “我刚才演奏的乐曲叫做《十面埋伏》,这首曲子共三部十三段,分为列阵,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战起,大战,败阵,自裁,凯旋,争功,归营。将一场战役完整的描绘其中,让人们仅仅是通过聆听就能听到古战场之上的那种杀伐和惨烈。” 接着,陈琦一个小段一个小段的给众人详解十面埋伏曲的意义,以及他所包含的演奏技巧和内在含义。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发生过楚汉争霸,也就少了史实性的内容加持,陈琦只好一边将乐理,一边编故事,反正最后还是将整首十面埋伏曲给将清楚了。 等到陈琦讲完,所有人对于《十面埋伏》的理解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尤其是陈琦在这个过程中,详述了一些在当下还没有人用过的琵琶演奏技巧,这更是让在场的人们觉得耳目一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一次,不需要孔丘或者其他任何人判定,许志自己在陈琦讲完《十面埋伏》曲后,就已经跪坐在陈琦面前了。已经认输了,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伸手将许志扶起,他还是蛮喜欢这个有些天真的公子哥的。 许志的认输,‘四大才子’被陈琦干掉了三个,只剩下一个刘培了。正是那个刚才和许志一起,走出来的那个高个胖子。此时的刘培脸上的肥肉都快皱成包子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战的,但是面对着前面连胜三场的陈琦,此刻的他也是充满了无力感。 但是,作为学士的尊严还是逼着他不得不出面应战,战死不丢人,不敢出战才是真正的丢人呢。 刘培走到陈琦的面前,双手抱拳,向陈琦行礼。 “王兄连胜三场,才华有目共睹。我本应该自觉认输,但是我代表的是草庐,现实不允许我做出有损草庐声誉的事情。所以我向你发出挑战,至于是书法还是绘画,请您随意选择就是。” 陈琦轻笑,对于眼前这个大胖子还挺有好感的。如果刘培真的就此认输,或者不敢和陈琦比试,甚至是找一些借口不和陈琦打赌,陈琦一点脾气都没有。而且,这场比试本来就是陈琦强行推进的,刘培也从来没亲口答应过。 但是刘培并没有退缩,反倒是主动的出面应战,这就说明这小子的人品和人性就比前三位强太多了。陈琦也对草庐的教育有了新的认识,别管知识学了多少。最起码的礼仪、规矩和气节方面,就比那碧水书院强太多太多了。 就在陈琦准备选择比试题目的时候,孔仁从一旁快步走到陈琦身边,在陈琦耳边嘀咕了几句。 “贤弟,秦伯在庙外,托人传话,似乎有急事找你。” 陈琦双眼微眯,有些不解的看向孔仁。 “孔兄遣人将秦伯请进来吧。” 孔仁点点头:“我已经叫人去请了。” 恍惚间,一道人影闪电般出现在陈琦身前,单膝跪地:“老奴参见少主!” 陈琦伸手将秦奕搀起:“秦伯免礼。何事如此惊慌?” 秦奕站到陈琦的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家里有人到了泰州。” 陈琦闻言,猛回头,看向秦奕:“和我们有关吗?” 秦奕摇摇头:“不知道。来人既没有直接上孔府,也没有入住官驿,行踪非常诡异。” 陈琦面沉似水,沉吟了片刻后:“那依你之见呢?” 秦奕只说了一个字:“撤!” 陈琦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和庐主告别一声,稍等。” 陈琦说完,和孔仁打了个招呼,二人来到孔丘和关平面前。 “孔伯父,关家主,小子专程前来辞行的。” “刚才家中来人说有要事需我立刻上路。我虽然很想与二位畅谈,奈何天不遂人愿,还请二位前辈见谅。” “他日若的闲暇,奇定专程拜会,还望二位前辈莫怪罪小辈。” 孔丘拍了拍陈琦的肩膀,遗憾之情已经印在脸上了。陈琦今天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连一向自负的孔丘都很是赞叹。原本想着今晚他和关平、陈琦三人好好彻夜畅谈一番,聊一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呢。没想到陈琦竟然这么着急的就要离去了。 “没事!正事要紧,你若得闲暇,再来找老夫吧。” 陈琦向着孔丘做了一个长揖。 关平虽然对陈琦也满是好奇,但是终究还是初次见面,并没有那么熟络;而且刚才在孔府中已经有过约定了,便不再多言了。只是拍了拍陈琦的肩膀以示鼓励。 “臭小子,既然有急事就莫要如此婆婆妈妈的了。反正令牌已经送你了,有空来我并州,让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陈琦同样对着关平做了一个长揖礼。 陈琦向两位长辈告别后,拉着孔仁的手说道:“孔兄,与你相识,是我最大的幸运。只可惜弟要事在身,不能与兄久处。还请兄见谅。” “弟在居所中留下一篇赋,就当是送给孔兄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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