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好不容易搬开拦路的那根树干回来的时候，躺在地上哼哼的受了重伤的山贼已经没有了动静。 并不是唐陌补了刀，而是对方出血过多，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这个时代缺医少药，被火枪打穿了内脏，就算不立刻毙命也没有什么好救的了。 这里不是战场，但是却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气味。周围再一次响起了虫鸣，一切似乎都在归于寂静。 硝烟的味道变得更淡了，已经掩盖不住地上四散的鲜血的味道。韦斯看着地上，躺在灯光下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挣脱出来。 以往他是不屑于去干搬开路障这种打杂的工作的，那是喽啰才会去做的事情。 可是今天，他在听到唐陌的命令之后，双腿就不由自主的行动了起来，为了搬开那根树干弄的浑身大汗都没敢回来喊唐陌与罗杰帮忙。 此时此刻，当他回来，看到脚下的这些尸体的时候，还是会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连开五枪的可怕武器！该死的……他甚至在搬树的时候连这种武器的名字都想好了——游侠杀手！ 如果这种武器扩散出去，他这样的人恐怕就真的没有什么活路了。佣兵的工作今后谁都能做了，随便买一支这样的武器就可以了！ “韦斯！……”还是唐陌先开口，打破了夜的寂静：“我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给伯爵大人。” “为……为什么。”韦斯一愣，他看向唐陌，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些深不可测。 按照他脑海中刚才模模糊糊的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唐陌实际上想要呈献的是这个能够连开五枪的秘密武器，伯爵大人当然会欣喜若狂，两人的合作会极其顺利的展开。 后来的事情还用他脑补吗？这种武器会立即出现在战场上，随着战争的爆发扩散开来，希瑞克会立即大规模的仿制，以低廉的价格抛售，抢占市场，压垮一切竞争对手。 虽然结局已经注定，但是唐陌会在被压垮之前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币……这难道不是他的目的吗？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唐陌竟然……竟然要求他不要将这个秘密武器告诉伯爵？这是什么鬼操作？ “这东西是我几天前才弄出来的，还不是能拿出来卖的成熟产品。”唐陌解释道：“我这一次去伯爵大人那儿，是推销k1快枪的，所以不想节外生枝。” “之前你说你愿意留下来，为我工作……我觉得是时候谈谈这件事情了。”唐陌看了一眼韦斯，继续开口说道：“既然你说你有忠诚这东西，那我希望你现在把它交给我。” 如果是之前，在接这样一种买卖的时候，韦斯一定会非常轻松，他会笑着对自己的雇主说感谢您的信任，我不会让你失望之类的话。 事实上他确实很有信誉，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准则。不过，他现在却沉默了，在微微有些颤抖的煤气灯灯光下，死死的盯着那个站在马车前面的年轻人。 “怎么？之前不是很能说的吗？”唐陌又一次打破了沉默，率先开口问道。 “这是一份很危险的工作，但是回报我想一定非常巨大。”韦斯沉沉的开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唐陌说道：“我在想我究竟有没有运气，拿到属于我的那份赏赐。” “我可以多等一会儿。”唐陌耸了耸肩膀。 “好吧，愿意为您效劳！”韦斯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微微弓身郑重说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游侠了，我将成为你的骑士。” “很好！我的骑士，走吧，我们要在明天早晨赶到北岭，一百多里的路可不好走。”唐陌转身跳上了马车，将那个上面还插着一枚箭头的车门关上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真的能凭借相面来判断出另一个人的未来，唐陌是不相信的。 他更愿意相信的是数据分析，根据事实与利益进行取舍后得到的一个综合评估。 所以唐陌知道，韦斯愿意留下来为他工作，肯定不是因为看出了唐陌有什么帝王之相。对方留下来，更多的是在赌一个前程，一个未来。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唐陌开发出的k1快枪一定是代表着未来的武器发展方向的，他手里的那支秘密武器左轮手枪，也同样是一个筹码。 只要早早的加入到唐陌的势力中来，那么就一定会在唐陌崛起的时候获得更多的好处。这是韦斯动心的原因，也是他最后决定加入的原因。 这种烧冷灶的行为其实并不难理解，类似于投资，只要一切顺利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那么……如果唐陌失败了呢？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一次投资失败罢了。唐陌觉得，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韦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唐陌撇清关系，把狗屁的忠诚丢到垃圾堆里去——到时候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对于韦斯个人来说，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而对于唐陌来说，他其实也无所谓。 反正自己这边也需要韦斯这样消息通达身手不错的人帮忙，更何况唐陌一直想给作坊找个保安，韦斯自己送上门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至于说什么忠诚，开什么玩笑！唐陌又不是小孩子，他不相信所谓的忠诚，他只需要韦斯在面对蟊贼的时候略微的给他提供一些安全罢了——就像刚才那样。 老罗杰是一个铁匠，一个不错的工程师，不过他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这一点从刚才的遭遇战中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当时只负责装填弹药的老罗杰，手都在颤抖！ 这样的心腹帮忙打理企业安排生产甚至亲自动手参与工作都是让人安心的，但是让他跟着自己面对危险，显然是有点儿强人所难。 如果唐陌有一个别的选择，他都不会让老罗杰跟着自己来恶毒森林冒险。可没有办法，唐陌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当自己的随从了。 虽然短时间内韦斯依旧无法胜任这个工作，但是很显然，有韦斯在，一些小规模的冲突，至少不用再为难老罗杰了。 韦斯微微欠身，目送唐陌上车之后就去重新准备马车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刚刚的枪火声中，这两匹拉车的马竟然都没有紧张嘶鸣。 不过随后他就释然了，在军火作坊里面的马匹，经常听枪声，可能都习惯了吧…… 他还真猜对了，唐陌实验武器的时候，经常在马棚旁边，一方面是训练马匹习惯枪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坊里实在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让他施展了。 马车再一次上路，丢在路边的尸体无人问津。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在荒郊野岭里到处都有这样的倒霉蛋。有些是过往的商人的，有些是拦路的劫匪的……谁又关心这个呢？ 唐陌坐在微微颠簸摇晃的马车上，一边往自己的左轮手枪里装填新的弹药，一边笑着看有些脸红的罗杰。 尽管罗杰吹嘘过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一个人面对三个劫匪都面不改色，但如今看来这些话显然不太真实。 刚刚的战斗让老罗杰原形毕露，他其实是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战斗的。刚刚他的手都抖得不行，连子弹都装填不进枪膛里去。 要知道，他的手其实是很稳的，在打磨零件的时候简直比机床还要可靠。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在刚才却抖得厉害。 “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唐陌将一枚子弹从前面预设的缺口里塞进弹巢，然后用枪管下面的压杆压实了弹药。 随后他转动弹巢，开始清理第二个空了的弹巢，那里面还有残留的纸壳，以及没有完全燃烧的杂质。 在金属弹壳发明出来之前，给枪械装填弹药，其实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哪怕唐陌可以搞出连续开火的左轮手枪，也无法改变这个定律。 只有当可以快速燃烧几乎不留杂质的无烟火药被研发出来，并且装入金属定装弹内之后，武器的真正意义上的连续射击，才有了实战意义。 那种连续开火，然后直接装填新的弹药的做法，在现如今几乎就和作死没有什么分别——弹巢或者枪膛内会有残留物，会影响子弹的击发，会导致走火，会导致炸膛，会导致哑弹…… 古往今来，如何照顾武器都是军队训练的一部分，越是悉心照料自己的武器，它就越能够帮助自己的主人在战场上取得优势。 所以，古代的战士用油擦拭打磨自己的长剑，后来的士兵要用油和毛刷保养自己的枪栓与枪膛。 “我老了，今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老罗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不，罗杰叔叔，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比现在更忙碌了。”唐陌一边和罗杰开着玩笑，一边又一次重复繁琐的操作，将新的子弹装填到弹巢中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新式的左轮手枪，其实是一个舒爽二十秒，难受半小时的半成品。 因为弹药的不成熟，它现在还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划时代的武器。不过唐陌很快就会用他的金手指去搞无烟火药了，所以更新的武器会很快出现，改变现有的战争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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