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闻听到“蝼蚁”两字,眼前不由的浮现出了幼时戏耍蝼蛄的情景:伙伴们用一根草不停地拨弄着,那蝼蛄不停地爬着,妄图要爬出伙伴们的包围圈,却被用草一个划楞,翻了几个跟头,总是在原地盘旋不得自由,小伙伴们则乐得哈哈大笑。待小伙伴们玩累了,抬起脚用力一踩一碾,蝼蛄整个都粉身碎骨,有时身子的碎渣渗入土里,再也不见,彷佛世间就从来没有它一般。 李秋突然感觉身体从骨髓里渗出一股难言的冰凉,激得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 一只白狼,无论如何只是一只畜生,竟然会对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李秋回想起与群狼死战时的情景:那白狼头领始终居高临下般地俯看着他们,那骄傲的姿态,那藐视的眼神,无不显示出那畜生的高高在上。 一只高高在上的畜生! 李秋虽然心中觉得滑稽,然而那高高在上配在那白狼头领身上竟是如此的贴合,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彷佛那白狼头领就是王,主宰一切。 李秋陷入了一种很奇幻的境界。这境界让李秋向往而又害怕。 在他们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灰狼的尸体,地上血迹斑斑,有的灰狼还没有完全断气,一条腿兀自在那里抽搐。 青狼的尸体却是一只也没有了,想是群狼退去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整个场面狼藉不堪。 王锁突然回过神儿来,惊讶道:“咦,那狼群竟然退却了。”言罢又突然捂着胸口呻吟道:“痛死我了,肋骨好像断了好几根。” 李秋忙去将他扶着坐好,又赶快去扶李灼与郑树德。 郑树德也断了几根肋骨,与李灼一起趴倒在地,昏迷不醒。 李秋努力将两人身体翻转过来,眼见两人昏迷不醒,将手放在两人额头探了探,竟然在发高烧。 李秋大惊,连忙走向河边,想取点河水给两人降温。 李秋走到河边,弯下腰去,想要去点河水,奈何眼前星光闪现,接着一黑,“扑通”一声栽到水里…… 李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变成了一棵大树,几十丈高,他的脚变成了树根,手变成了树枝,在他脚下,一条大河缓缓流过,阳光暖暖的照在他身上,他觉得从大地吸收了许多养分,长的郁郁葱葱。 他觉得这种感觉非常舒服,就这样努力的伸展自己的树叶,让自己更方便享受阳光,突然,乌云遮日,一场暴雨席卷而来…… 李秋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贼笑的眼睛,这贼笑他实在太熟悉了。 李灼弯腰看着李秋,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碗,还在那里继续往李秋脸上浇水,见到李秋睁开眼睛,惊喜地对王锁与郑树德说道:“醒了醒了,看吧,你们还不让我浇,怎样,还是我有办法,我当时可是泰山崩倒于前而面不改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又在那里吹嘘。 王锁与郑树德连忙打断他,扶着李秋关切道:“怎样,身体痛不痛?口渴吗?” 李秋略微动了下,感觉没有什么大碍,刚要说要大伙放心,心神一动,改口道:“浑身乏力的紧,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昏迷了几天了?” 王锁与郑树德未等开口,李灼抢着道:“那日你突然摔进水里,我赶紧一把把你拉出来……”见王锁白眼看他,讪讪笑道:“嘿嘿,还是让老三告诉你吧。” 从王锁的口中,李秋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那日,李秋摔倒在水里,幸好王锁还能勉强动弹,于是将他捞了出来,哪知才过了几个时辰李秋便如李灼和郑树德一般浑身发烫,高烧不退。王锁无奈,只好勉强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取了河水,给三人降温,可惜效果不大。 最好,王锁只好捡起自己的飞刀到林子深处猎了三只碗口粗的大蟒,剥皮取胆,分别给三人服下,三人才渐渐止了高烧。 李灼身体最棒,一天后就醒了过来,随后是郑树德,而李秋则更是昏睡了整整三天。 李灼见李秋昏迷三天犹自不醒,心中急躁,就取了河水浇李秋,李秋被李灼用凉水一激,也就醒了。 李秋听完,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在梦里下起了瓢泼大雨,却是李灼用河水浇我,可惜,那梦境此生从未曾体会过,竟如此令人沉醉。 又想起梦里变成了大树,恍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那棵树,还是那树就是自己。 我到底是树,还是树是我?心中想着,李秋不由痴了。 李灼看到李秋痴呆般地模样,唬了一跳,抓起瓷碗又要往李秋脸上泼水,被王锁急急挡住。 王锁轻拍李秋肩膀,神色焦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李秋恍然,少时眼神才回来,轻轻笑道:“无妨,只是感觉有些累。” 三人知道刚刚经过生死大战,都是身心疲惫,更何况李秋没有武功,身体最为虚弱。他们三人都断了肋骨,李秋恐怕早已伤了脏腑,损了元气。念此,即便是无状如李灼也知此种厉害,不敢再继续惊扰李秋,都道:“大哥快些歇息吧。” 李秋依言躺下,周身竟真的乏力无比,一阵眩晕感迅速袭来,于是又睡了过去。 在某处幽明的山中,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正含怒盯着跪倒在她面前的两只白狼,一只白狐,一个扎着兔髻的丫头。 只见这宫装女子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真个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此时,宫装女子面含薄怒,不语自威。 那狼与白狐及丫头全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直过了半响,宫装女子才徐徐说道:“戎,你与素素偷情生下儿子恰诺,此事却是你们的孽缘,上天自有天数约束你等。恰诺生性顽劣,常私自下山咬伤山户牛羊,贪玩成性。我见你们太过纵容,才有心管教与它,这才禁了他的法力,让在门中思过。却不想它竟趁药儿打盹偷懒之时又偷跑出山,且被山中猎户所擒。” 说道此,宫装女子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丫头看了一眼不再说话,那丫头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忙磕头道:“师傅,徒儿错了,徒儿请师傅责罚,只是师傅千万别赶徒儿下山,徒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有师傅是我的亲人了。” 宫装女子叹了口气道:“我因出门游历,贪恋途中风景,所以晚回了些,才致事情如此,有后果,必有前因,一饮一啄,冥冥中自有天定。” 却又看了看白狼与白狐道:“恰诺被捉,是其天数,正是对它顽劣贪玩的教训。那少年捉了它去,也并未打杀与它,本来无非是被人买了去当做奇物玩赏罢了,不日我就会救它回来。却不想你们两个竟然趁我不在,私下山门,且尽招山中狼族去救恰诺。” 宫装女子看了看萎靡的白狐又叹口了气,不忍道:“我知你们为父母者关心则乱,才做出此等事情。只是,那四名少年俱为凡人,你们竟为一己之私致别人性命于不顾,且擅自使用道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顿了顿,冷声道:“戎,你自去后山幽闭思过,非一百年不得出山。”白狼已然明白闯祸不小,当即点头认罚。 又对年轻白狼道:“你顽劣难驯,如今既得了教训,不必太过苛责。罚你去山前给忘情湖填水,什么时间湖水溢了出来,便得自由。” 那年轻白狼闻听此言,脸上竟有一付想哭的拟人表情,想来宫装女子给的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只是白狐听到脸上又惊有喜,与白狼头领相望一眼,各自点头。年轻白狼见此,虽不情愿,也知道里面可能有什么机缘,只得应下了。 “至于你嘛”,看了看那叫做药儿的小丫头,宫装女子道:“你且下山去吧。” 药儿一听,骇得灰飞魄散,哭叫道:“师傅……” 宫装女子见状,轻笑道:“为师话还未说完。你带上这断续膏找到那四个少年,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们擦拭一下,他们可是都断了几根骨头的。” 药儿听到,喜出望外,原来师傅是让自己下山当差呀,当即应了。 宫装女子又道:“你回来后,就要领罚,就罚你抄写后院的藏书阁的藏书一百遍吧。” 药儿一听,脸儿顿时成了苦瓜。 宫装女子又对那白狐道:“你受伤颇重,且最后时刻劝你夫君住手,总算没有造太多杀孽,你养好伤后就来我这里服侍左右吧。”白狐磕头谢恩不提。 宫装女子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有些倦了,吩咐道:“你们且都下去吧。”众人兽听命退下。 宫装女子,抬头望向南方,喃喃自语道:“计取虎豹犴三兽,勇诛三虎,再计杀青狼,呵呵,这少年郎,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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