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我来到铜镜前,静静地审视着自己。 镜中的我,年轻而充满活力,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就算让我对着镜子看上一整天,我也不会觉得厌倦。 欣赏了半天自己年轻的容颜,我突然想起了华武技。 他现在会在哪里? 又在做些什么? 如果能在他变得更强之前找到他,杀了他,那就简单了。 可问题是,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他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然后又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看来,我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战胜他! 幸好,上天给了我足够的时间。 我要利用这段时间,努力修炼,提升实力! 也许是想到了华武技的缘故,我丹田内的真气开始蠢蠢欲动。 比武之后,我体内的散功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看来,具坪浩为了讨好我,还真是煞费苦心,竟然弄到了如此罕见的毒药。 也难怪,他怎么敢真的毒害天魔的儿子呢? 我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开口唤道:“李安。” “属下在。”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穿黑色劲装,将壮硕的身材展露无遗,用“膀大腰圆”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她叫李安,是我的贴身护卫。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我。 她修炼了一种名为“全身石化功”的秘术,可以将全身的皮肤和肌肉,都变得如同岩石一般坚硬。而代价,就是身材会变得臃肿不堪。 “我什么时候最好看?”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道。 “当然是现在最好看。”李安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真无趣。” “属下拿的可是月俸,当然要捡您爱听的说。” 她的声音,竟然如此动听,如同天籁一般。 “你……”我惊讶地看着她,“你以前说话,也是这个声音吗?” “您今天怎么了?”李安疑惑地问道。 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靠她舍命相救。 当时,华武技一剑刺向我的心脏,是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我的身前。 虽然她的“全身石化功”也无法抵挡华武技的致命一击,但终究还是让他的剑锋偏离了少许,这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谢谢你,李安。”我看着她,真诚地说道。 她本可以不必如此,但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为我牺牲。 而我,却一直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护卫,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您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李安不解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转过身,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出她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的她,眉清目秀,娇俏可爱,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所有人都说,她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壮,原本精致的五官,也被肥肉挤压得变了形。 我不知道她为此流过多少眼泪,承受过多少嘲笑和白眼。 我只记得,她用一种坚定无比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会保护您的,少爷。” 那时的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出生在魔教,从小就被当作工具培养,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悲剧。 为了保护我,她放弃了成为绝世美女的机会,而我,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呢? 我甚至没有关心过她的感受,甚至在她变胖之后,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我对她,充满了愧疚。 “我们不能走得太近。”我突然说道。 “为什么?”李安更加疑惑了。 “我不能对自己的护卫产生感情,那是在利用你的忠心,是在逼你为我送死,我做不到。” “您在说什么啊?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所在。” “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牺牲?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然后是你的家人,最后才是你的保护对象。我可不想我的护卫,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可是……我没有家人,只有您。”李安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这个傻女人,难道她不明白,她的忠心,对我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吗? “您今天真的很奇怪。” “想看更奇怪的吗?跟我走。” “去哪儿?” “去掀桌子。”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直奔厨房而去。 我叫来厨房里的所有人,包括掌勺的大厨,以及负责打杂的帮工。 然后,我指着一个已经在厨房里干了三年的帮工,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您在说什么?”那个帮工吓得脸色苍白。 “为什么要在我的饭菜里下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不……不是我!我没有!”那个帮工连忙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求饶。 回到过去的好处就是,我不需要再去调查真相,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这个帮工因为赌博欠下了巨额债务,甚至连父母和朋友的钱都输光了,走投无路之下,才铤而走险,接受了具坪浩的贿赂。 “你收了三千两银子,又去赌了吧?”我冷冷地问道。 “扑通!” 那个帮工吓得瘫软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是……是具坪浩公子让我这么做的,他说……” “唰!”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是我回来之后,杀的第一个人,但我却没有丝毫的愧疚和不安。 前世,我杀过的人,比这多得多,其中不乏无辜之人。 “他竟然敢在饭菜里下毒,真是胆大包天!” “都是老朽管教不严,请少教主责罚!”掌勺大厨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个下毒的家伙!” “可是……厨房里发生的事情,都应该由老朽负责……” 我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如果魔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也是我父亲的责任吗?” “不……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好了,不说这些了,晚上给我做一碗鸡丝面吧,好久没吃了。” “可是……您前天晚上才吃过……” “我现在手里还拿着剑呢,上面还沾着血呢!” “是……是,老朽这就去准备。” 我走出厨房,李安连忙迎了上来。 “都怪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您。” “行了,别动不动就自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属下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那……那个下毒的家伙……” “我已经把他杀了。” “可是……血天刀魔那边……”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走吧。” “是。” 李安跟在我的身后,欲言又止。 “您……您今天真的有点不一样了。”她终于忍不住说道。 “哪里不一样了?” “您以前从来不开玩笑的,而且,您的语气,您的神态,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换一种活法。”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了而已。我不相信人会慢慢改变,人只有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的机会,并不多见,所以,人们才会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走吧。” 我没有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 “这些东西,都要带上吗?” 看着我为这次狩猎准备的物品,李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将一个巨大的革囊塞得满满当当,点了点头,说道:“都要带上。” “属下还不知道,您竟然如此擅长野外生存。”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那……属下就祝您和教主大人,玩得愉快。” “但愿吧。”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自信满满,唯独面对父亲,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也许是因为,我经历过比他更漫长的人生,我知道,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您不用担心,一定会没事的。”李安安慰道。 “但愿吧。”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 然而,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又回到了那个收集材料的黑暗岁月,我不断地寻找,不断地奔波,却始终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少爷,您怎么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李安的声音。 “我没事,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如果用你的情况来比喻,那就是,你辛辛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突然有一天,你的修为全部消失了,你又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 “啊!——”李安惊呼一声,“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墙上的铜镜。 镜中的我,依然年轻,依然英俊。 是啊,能够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就算每天都做噩梦,那也是值得的。 “您好像很紧张。”李安看出了我的不安。 “我即将要面对的,可是比老虎还要可怕的存在啊。” “那属下岂不是要被吓死了?” “我去洗漱了,你帮我准备好衣服。” “是。” 前世,每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我都会幻想自己回到过去的情景。 在那些幻想中,我无所不能,我意气风发,我将所有敌人踩在脚下,最终,成为人生赢家。 但唯独没有想过,回到过去之后,该如何面对我的父亲。 现在,我就要去面对他了。 我整理好衣服,背上革囊,朝天魔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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